二月的京城,已经平添几分春意。
王府,这座状元家的宅子虽然不显贵,但是一座标准的三进宅子,后院小池边上的柳树吐出了新芽。
王华已经是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但浓眉大眼,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一副江南风流中年才子的形象。
跟那些风流成性的才子不同,王华确确实实是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
话说,王华年少时,借寓居一富翁家,富翁无子。有一天晚上,富翁叫他的小妾去和王华通奸求子,妾至拿出一纸条说:这是主人之意。纸上写着:“欲求人间种”,但……王华终不动心。
王华在祁阳教书期满,告别祁阳文友准备回家参加乡试,祁阳的学子们设宴为他饯行,将王华安置在河亭歇息并赠两个妓女,王华拆了扇门板渡水而归。
王华虽然有风流的本钱,但一直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这大概是他最终能够在科举中厚积薄发的原因。
今日在家休息,身穿居家程子衣的王华已经显得微微发福,正坐在凉亭中欣赏着这园中淡淡的春意。
虽然当年在西长安街上御街夸官风光无限,但那份荣耀已经是明日黄花,现今在翰林修撰的位置上早已经是无人问津。
翰林修撰固然清贵,但手上压根没有什么实权,虽然可以赢得其他官员的尊重,但换不来人家的银子和膝盖。
每当在家中休息,头些年还会有一些人特意前来巴结,但最近两年已经很少有人会主动上门拜访。
翰林官重一个“熬”字,熬得过便是入阁拜相无限风光,但熬不过仍旧还是碌碌无为地虚度此生。
王华在三十四岁还是一個不得志的秀才,而今能时来运转成为清贵的翰林官,自然不会对人生有太多的不满。
只是人的欲望终究是无穷的,跟杨廷和那种年少得志的翰林官相比,他三十五岁才进入翰林院确实是落后太多。
昨天皇帝召见自己提出想让自己出任南赣巡抚的时候,几乎是连想都没有想,便决定遵从天子这个安排。
以他的政治智慧自然知晓,这其实是一场政治赌博。
若自己到任表现出色,以如今天子赏罚分明的作风,自然少不得自己的嘉奖,远比在翰林院熬资历要强百倍。m.81book.com
若是自己在南赣巡抚的任上不尽如人意,虽然自己未必就会遭到免官,但恐怕是很难再回到词臣序列,将来更没有机会入阁拜相了。
王华考虑到自己在翰林院年纪上的短板,加上自己确确实实想要在壮年做一些实事,所以对这个选择并没有后悔。
不过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现在选择接下这个担子,他最忧心是该如何做好南赣巡抚,怎么样才能做到“缉盗剿贼,安抚流民,维护地方治安”。
“爹,你找我?”王守仁匆匆走过来,额头渗着汗珠子地见礼道。
这位后世鼎鼎大名的王圣人今年十七,还是一个没有成婚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相貌跟王华有七分相似。
由于从小便十分好动,一度还想要成为大将军,致使身子显得比较健壮,毅然是一个阳光少年形象。
王华看到浑身是汗的儿子,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浑身都是汗?”
“我刚在射圃练箭呢?爹,要不要跟孩儿比试一番,如今孩儿的箭术大有长进!”王守仁是一个好强的性子,当即便挑衅地道。
王华虽然当年亲自教导儿子射箭,但自己已经有大半年不练箭了,便扬长避短地道:“君子射艺固然不可废荒,但本朝重儒教和诗词,为父今日便考一考你的对联吧!”
“爹,请出上联!”王守仁接过仆人递来的汗巾,便用汗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道。
王华望了一眼园中的春意,便出上联道:“一年春长长春发!”
这个对联为嵌名联,“春长长春”中词序倒序,前面为春天的跨度,而后者“长春”是一种花名,将“长春”花嵌入其中。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有难题的对联,一时间想要寻得下联确实是不容易。
王华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从小便十分聪慧,所以向来锋芒毕露,所以一直想要找机会好好磨一磨儿子的锐气。
自己当年若是能早些放弃文章要标新立异的想法,以自己的才学恐怕早已经高中,而不需要考到三十四岁才幡然醒悟。
管家送来茶水,便是担忧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少爷。
王守仁在石桌前坐下,伸手抄起刚刚送来的茶盏,捏着茶盖子轻泼着茶水,同时认真地思索着这个对联。
“这个上联确实是刁钻了些,为父便是给你三日时间吧!”王华看到自己儿子犯难的模样,便爽快地宽限道。
且不说自己的儿子才十七岁,即便是自己这位状元公,真要找到一个精妙的下联,恐怕亦得要小半天的时间。
“五月夏半半夏生!”王守仁轻呷一口茶水,当即便眼睛一亮地道。
啊?
王华听到自己儿子给出的下联,将刚刚送到嘴边的茶盏停了下来,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儿子。
“爹,我这个下联可还算工整?”王守仁将茶盏放下,显得喜形于表地询问道。
这个下联同样是嵌名联,“夏半半夏”中词序倒序,前面为夏天的位置,而后者“半夏”是一种中草药,将“半夏”嵌入其中。
如此的才情,如此敏锐的头脑,亦难怪王守仁要声称做圣人,确确实实已经是位于同龄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