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语气虽然毫无波澜,甚至略显僵硬,不过黑衣人依旧从中听出了和尚突然强势起来的情绪。
话音落下,囚禁和尚的无形气墙崩塌溃散,地面轻微扬起了几簇泥雪。
塔下和尚的气势依旧虚无缥缈,无波无澜,仿佛先前自己针对他的杀机只是一片落雪,无足轻重。
“敢问大和尚法号?”黑衣人已无试探之心,此行目的已然达到,不过却有些好奇这装模作样的大和尚究竟是道禅院哪一辈的高手,倒是有些道行。
“贫僧无禅。”小沙弥的声音适时响起。
黑衣人眉梢轻蹙,无字辈?似乎想起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号,随即又嘴角微扬,有些恶趣味的想到,既然无禅又修什么闭口禅,参什么法……不过当下想起另一椿事也就不再自扰。
道禅院中虽然空见那老和尚归西了,却又冒出来一个似乎更加棘手的无禅,算起来,四年后的禅会似乎变得越发有趣了……
“旁边那位,你就在一旁干坐着,既不出手也不说话,莫非真是来看雪的?”黑衣人起身揉了揉眉心,有些不满的道。
……
原本想着如果那位与道禅院的和尚大打出手,自己再于关键时候添一把火,之后求丹时也不用觍着脸放低姿态,大不了与那位联手大闹一通,等和尚们跪地求饶,自己再顺势放下台阶,金刚大还丹还不手到擒来。
哪里想到这两个人精一个话里锋芒毕露,一个却如棉花一般,养气功夫了得,始终不曾动怒,两人敷衍一般各自试探了一招半式便不了了之,让他算盘落空。
得,还得靠自己这张老脸,遂立马堆满笑意,也不管那和尚看见看不见,“兜率宫真鼎子,见过大师……实不相瞒,在下有一弟子遭奸人暗算,落下道伤,难以根治。
思来想去,听闻贵院有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的宝药——金刚大还丹,这才厚此脸皮前来,还望大师不吝赐药,在下以后定有重报。”
“原来是真鼎子道友,道友不必忧心,你与我师兄有旧,区区一粒丹药,不必如此多礼,稍后我自会让净心去取。”
真鼎子大喜过望,对着那背影一拜,感激道:“多谢大师!”
……
得了丹药,心中重石放下,真鼎子当下舒心,心头原本因弟子道伤而生的阴霾此刻渐消。
与黑衣人一同下山而去,一反上山时的谨慎小心,渐有敞开话匣子的架势。
山下大道畅通无阻无碍,除却不知何时撤下的两旁憨立的武僧,青石台阶上积雪平平,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
大雪掩坪坝,黑衣人自知身份已经暴露,索性也不再掩饰,一个错身擦肩的刹那便恢复了原貌。
并肩同行的真鼎子没有在意恢复面貌前来试探道禅院为四年后的闯禅会做准备的孙寰。
他莫明有些感叹,故作女儿姿态的伤春悲秋不是他的性格,虽然他确实惋惜空见老和尚早早归了西,世间又少了一个有趣之人。
当年修行界都在谣传空见老和尚因为与他斗法落败,从而让他真鼎子萌生了借鉴他门之法的大胆想法,空见觉得自己有罪,所以面壁十年不出。
此事之后道禅院名声受损,他真鼎子借此扬名在外,兜率宫不久后大兴,山门前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如今已做成了门中支柱长老的栋梁砥柱。
却无人知道其中真相大相径庭,他与老和尚相谈甚欢,互相借道,结成忘年之交,临走前老和尚突然说要助他振兴宫门,如今看来却是老和尚当年在借他布局,甚至把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或许这个局便与今天七界山战圣询访道禅院息息相关。
孙寰听他说着过去的辛秘,不加掩饰,没有传音,似乎即便被谁听了去也毫不在意。
“你何故说给我听?”孙寰疑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那徒儿不知轻重,得罪了七界山的弟子,被教训一顿是他学艺不精,我希望道友给我个面子。”当然另一方面,却是他知道以七界山的手段,知道此事不过时间问题,不如自己当下挑明,卖他们个面子。
毕竟这些年来,装成商号的兜率宫想要交个道上的朋友也不容易,自己身为宫主,总得为门派考虑。
“既然教训了,那咱两家自然两不相欠,况且我七界山又不是什么欺男霸女的洪荒猛兽,你怕个鸟?”孙寰恍然大悟,原来是为门下弟子擦屁股来了。
“那我就放心了,道友见谅,我兜率宫如今弟子不多,亲传更是只有这一只独苗,自然要费心些。”真鼎子挲了挲颌下一缕不长的胡须,苦笑道。
“啧,听你先前这么一说,我思量着……你与那道禅院其实关系不浅啊。”孙寰轻笑一声,打趣意味十足。
“我交好的是他师兄空见,当年他借我之名布局,欠下一报;如今我借他师弟之手求药,了却一报,算是两不相欠了,自然便再无关联。”真鼎子负手而立,面不改色的道。
“你不是说必有厚报吗?”
“道友可是忘了我兜率宫之本?我不去他藏经楼闲逛便已算是厚报了。”
“呵呵,原来如此,好一个过河拆桥!不过你又不是和尚,怎么还讲因果报应?”
“……”
……
……
民国奇人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