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来了。
门开了。
王宇、黄肖、伍耀辉三人也没上电梯。
白薇还在啃指甲，她在组织语言。
王宇大叫，“你特么一条二哈性格，跟我装啥深沉。”
“你不会还喜欢伍耀辉吧？”
“我特么坚决反对你破坏人家庭。”
白薇急了，呲牙骂，“滚，傻逼！”
伍耀辉也松了一口气，就跟白薇真的要抢他似的。
白薇把甲沟里的脏东西都啃完了，喃喃道：“我妈……她快死了。”
王宇愣了一下。
默默地把电话掏出来，拨了个电话回去，“老婆，我不回去吃饭了。”
“你陪她们爬，什么叫我陪，我没有自己的事吗？”
挂了一个电话，王宇给张茜打了个电话。
“张秘书，我要去一趟阳城。”
“你也一起去吧！”
“可能需要你出面！”
“我？开心？没有吧，她妈死了，我开心什么？”
“让老李来接我。”
“透点风给阳城那边。”
“告诉他们，白薇可不是好惹的。”
一套操作把他们仨看麻了。
白薇歪着头，“王宇，你是不是有病？”
“我妈要死了，你忙上忙下这么激动做什么？”
王宇就像没听见白薇在说什么一样，“电话里说的是什么？”
白薇说，“他们说人在icu，可能挺不住了。”
“那就是挺不住了。”王宇果断地做了判断。
白薇急眼道：“你又不是医生？”
王宇说开始反向操作，“那我全云西那边打个电话，带个专家团队过去，跟阎王爷抢一抢人。”
对不起，我刚才说话的声音有点大……白薇立马就怂了。
王宇教育白薇，“你特么也是个老搞工程的，这点状况你都弄不清楚？”
“工地上死了人能当场宣布死亡吗？”
“他就算凉了，都得进重症里给我待八小时。”
“这叫重伤不治。”
对对对……白薇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王宇又拨通另一个电话，“喂，薛医生。”
“好久不见。”
“你好你好。”
“你们那有个病人，叫陈菊的，老双向情感障碍，严重暴力倾向加妄想症。”
“刚刚接到消息，说是人不行了。”
“你给我交个底，人怎么样了？”
王宇开了免提，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王董，那我就给你交个底，进重症前就死了。”
“王董，这事我们院刚在各科室下了封口令。”
“千万别外传。”
王宇道了谢之后，这才看着白薇，“这下你放心了吧？”
白薇又要呲牙了，“什么叫我就放心了？”
“你看你看，你妈死了，我怎么在你脸上看不到一点悲伤呢？”
白薇说，“难道还要我哭？”
王宇猛地一点头，“对，就是哭。”
白薇进了家门，别人还在打牌，她就在她爸面前跪下了。
“爸，妈在医院去世了。”
老白愣了一下，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
伍耀辉站在麻将桌边，先掏为敬，七百……
打麻将的买马的，顿时戴上痛苦面具。
玩不玩？还玩不玩？我特么来吃个搬家酒，怎么还送两次钱……
伍耀辉这波节奏带得好啊。
他都表示了，你们呢？
第一笔钱收到了。
马上收第二波。
白薇哭着给王培打了电话，“王sj，我妈去世了，我请几天假。”
王培那边挂了电话，马上通知工会。
工会号如三司上下随丧礼。
第二笔钱收到了。
接着就是第三笔，也是最大一笔了。
……
三医院精神卫生科住院楼是一整栋。
设了一个家属勾通室。
这天里面人特别的多。
院长在里面瑟瑟发抖，他死活都没想到死了个病人，居然把市里一帮大佬都给招了过来。
白薇负责哭。
张茜负责发飙。
王宇负责吃瓜。
墙上还挂着一张作息时间表。
六点到六点半，起床洗漱。
七点前，大厅活动。
八点半前，早餐。
上面把人的一天安排得明明白白，好健康的说。
陈菊在这里过得一定很开心吧……王宇撇撇嘴，深以为然。
相比王宇的悠闲，张茜就要犀利许多了。
“陈菊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如果是九小时前。”
“为什么人还在icu？”
“如果是两小时前，为什么现在才通知。”
“过去这么长的时间，我们没看到医院的责任和担挡。”
“你们有站在一个女儿的立场来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她还不到三十岁，她就没了妈妈……”
“从医院职责到人伦道德再到法律底线……”
“医院方面应该如何交代？”
谁敢说张茜不对，估计头都要被撬捶扁。
白薇手里捏着纸，一次次地擦着眼眶。
也不会知道会不会哭瞎。
她也不想哭，可是环境和场合都需要，关键是纸上有药。
如果不是张茜在这里吧啦吧啦，白薇都不知道原来陈菊对她这么重要……
再擦擦眼睛，卧草，好辣啊……
能不辣吗？
白薇她哭不出来，王宇用白薇家的野山椒搓过的纸巾来擦眼睛，越擦越辣……
为什么不用风油精？
风油精和清凉油的味道太重了，会被人闻出来的。
医院方面本来准备找两个老油条出来糊弄事。
没想到市里的大佬都来了。
搞得他也很紧张。
张茜在最后也代表白薇发表了家属方最后的决定：“我方会依法依规走正规途径进行诉讼，并申请公安介入调查。”
“有有必要，将采取刑事自诉合同民事诉讼将医院告上法庭。”
“初院，中院，高院，奉陪到底！”
打官司？白薇有点急了，打什么官司，那么麻烦，两下解决了……我实在受不了啦……
白薇的眼泪哗哗地流……
医院方面以院长为首的这帮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其实他们本没什么压力的。
就拿院长来说，这种场合哪用他出面。
他平常医院的大小事务大会小会忙得一批。
打官司？
打就打，这种医疗纠纷每年都要碰到好多。
绝对不能怂，怂了就会被讹。
所以院长也不存在什么压力。
但是现在的性质变了。
星宇科技的董事长怎么也掺合到这件事来了？
这个叫陈菊的死者跟他难道有什么关系？
王宇：肯定有的，不死不舒服斯基的关系！
如果不是王宇出动，市里的大佬又怎么会出动呢？
再看看市里这帮大佬，分量就太足了。
上面的先不提，科学城的一把手在旁边紧盯王宇的一举一动。
不为别的，星宇的研究院是不是也考虑跟科学城这边有点实质性的合作？
孙明威上个月跟考察团去星宇科学研究院搞调研，想见一见王董。
别说王董。
就能研究院的院长和副院长都没见到。
去年十月到今年五月，星宇科学研究院申请技术专利多达六百多项。
圈内人都清楚，民营科技圈未来十年是属于星宇的。
只要跟星宇沾上点关系，都有起飞的机会。
无论在过去，还是在现在，又或者将来。
官与商的拉扯绝对不会停止。
保持平衡则共赢。
打破平衡则双输。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王宇今天出现在这里，他即便是一句话都不说。
阳城官方也会给一个鲜明的态度。
医院方面还是老一套。
认真反省。
汲取教训。
总结经验。
深刻检讨。
说了特么的一大堆，愣是没一句说到了重点。
院长最后来一句，“我院将承担一切责任与后果。”
“对陈菊女士的死进行人道主义的赔偿四十六万元，勒令相关医护人员对家属进行赔礼道歉……”
你早说啊……王宇手一拍桌面，直接站了起来。
“家属太难过，说不出话了，我来说句公道话……”
张茜低头抠手。
白薇也哭不出来了。
“首先，谁也不想闹成这个局面！”
“人都已经死了，就让她安安静静地走！”
“陈菊生前信佛的，说她是什么转世。”
“相信她应该见她的上帝去了！”
这本来是件很严肃的事情，直到信佛和上帝的出现。
阳城一帮官方大佬的脑海里把他们这辈子遇到最悲伤的事都过了一遍，可是嘴角抽搐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绷不住。
“白薇你也别太难过！”
“院方也不必太自责！”
“三医院的专业水平摆在这里。”
“医护工作者的辛苦操劳历历在目。”
“检讨道歉大可不必。”
“不能让人家为人民服务而背上思想包袱，更不能让奉献的人寒了心啊！”
阳城一帮大佬们半张着嘴，王董以前是自己人？
王宇顿了顿，“事态虽不严重，但是影响有些不好。”
“白薇便宜处理母亲身后事，一来是偿母亲一心得道的心愿。”
“二来不至于让官方让院方工作被动。”
王宇看看表，“看看今晚能不能安排火葬场加个班？”
卧草，太能了，加班加班……
王宇说，“最后一个要求，让家属看看监控见她妈最后一面。”
白薇去看监控了。
王宇的手被官方的几位大佬轮着握。
张茜在旁边憋笑，听老板鬼扯，“家属情绪不稳定，我必须跟着过来看看，替你们安抚她，要不然闹起来多不好。”
王宇没开口之前，他是白薇的后盾。
王宇开口之后，他是官方的卧底。
没错，老子就是千面天王！
监控里的陈菊很悠闲。
她还是如以前一样，睡懒觉不起床，骂护士。
只不过她很有分寸。
脾气要撒，但要适可而止。
要不然就会拖进治疗室进行电休克治疗
公开区域的棋牌活动，她跟一个中年男病人在打牌。
虽然白薇听不见她说的话，但是从她指手划脚和像条疯狗朝前扑的样子。
大概就能脑补出她在骂什么。
“我曰尼玛你会不会打？”
“你不会打，你打尼玛的批？”
“狗杂种，你快滚，尼玛……”
对面的男病人一直都没吭声，可能最后那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断掉了。
他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扯着陈菊的头发，撕扯她的脸。
其余的病人有的躲很远，“不关我的事，不要打我。”
有的在旁边拍手唱跳，“编，编，编花篮，编个花篮……”
男病人在陈菊的身上跳踩之后，把他们打牌的石桌子掀翻正好砸在陈菊的头上……
这个大招是带斩杀的……
白薇的眼睛很辣，但是她却没有流泪，相反，她却很淡然。
淡然地走出监控室。
淡然地去了火葬场。
淡然地办理了自行处理骨灰的相关事宜。
淡然地在老家摆了席。
在云城感谢随礼的同事。
随着这些繁琐的事全都办好之后。
白薇洗了澡在家睡了一天一夜，将四十八万的存折交给老爸，带着一块肥皂，一张毛巾的回礼去了王宇家。
在这里，她见到了带孩子的许佩。
见到了享受天伦之乐的老王老周。
见到了那个一脸痞笑的王宇。
白薇好奇地问王宇，“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陈菊在医院的动态。”
王宇点点头，“你妈是个什么东西，我比你清楚。”
“她有精神病，杀人又不犯法，让她跑出来，把我们一家都刀了……”
“这笔账，得算啊！”
王宇看了看白薇，“我以为你要站在道德的制高上对我指指点点呢？”
白薇笑了笑，“我把她的骨灰一把一把地扬，扬了个干干净净。”
白薇咬牙，紧张又亢奋，看来还在爽点上，王宇拿下巴指了指两个在围栏中的孩子，“去陪她们爬一爬吧！”
“那两小家伙带净化的，可以让你的心理舒服一点。”
这一次，白薇没有反抗，她真的脱了拖鞋翻进围栏，坐在两个孩子中间，抱着膝盖，开始哭。
王玖儿，王沫儿……她们第一次开始主动爬，爬到她的身边拉着她。
白薇搂着两个小家伙哇哇地哭，哭得王宇他们一大家子不知所措……
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