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明年,就在大晋朝廷在内忧外患下做苦苦挣扎的时候,居然出现了一点利好——一代枭雄、匈奴汉的开拓者刘渊,在起事六年、登基仅仅二年后,一病而死。刘渊之死可是一件大事。其草创未久,一切都还不稳固,嗣位问题更是出现了大漏洞。本已拟定了太子刘和即位,可刘和的上位只是仰仗着自己正宗嫡传的缘故,根本没什么威望。而第四子刘聪勇武果敢,这些年南征北战功劳匪浅,在众子嗣中最有威望,且身为大司马,掌有军事最高指挥权。刘和自身越是没有威望,就越是没有底气;越没底气,对这个四弟就越发忌惮。于是就决定先发制人,除掉刘聪。而刘聪早就看透了刘和的把戏,以逸待劳,一举歼灭了刘和及其党羽,自己即位做了皇帝。刘聪虽然威望高,但身为庶出,做皇帝名不正言不顺,且弑君篡位大逆不道,引起了一部分刘氏宗亲及匈奴贵族的不满,从此产生嫌隙。这场皇室争储的政变不但造成了流血惨剧,还从侧面反映了匈奴内部的不团结,比之司马氏更甚。
匈奴刘氏的变局给晋室带来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此之谓国之喜事。
而在比玉身上,却还有两件私人喜事。其一,舒晏组建的那支武装队伍已经得到朝廷的正式认可,由当初的业余民兵或者是叫义军转变成了朝廷不发军饷的正式军队。施惠当然喜闻乐见,积极运作,帮比玉讨了一个靖安将军的称号。
其二,永安长公主在服用了舒晏提供的药方后,果然重新怀有了身裕嫡传有后,这对于世家大族来是无比重要的大事。施府上下炸了锅,连一向都无关喜怒的比玉都在脸上挂起了一丝笑容。
在施惠的心目中,儿妇有孕一事要比儿子的那个将军称号还要重要得多。简直大喜过望。他甚至以为这是丢失那十八箱珠宝上给予自己的补偿。可是当今国难当头,陛下每必要亲自问政,不得空闲,无法回汝阴去探望。人虽不能回去,关爱却可以送达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损没了大部分家资,但施家有良好的经营基础,每都能有大量的收入进账,并不影响生活。施惠担心儿子、儿妇没有孕育经验,特挑选了两个有经验的乳母,又请了两个稳成的产婆派到汝阴去,另担心汝阴地处偏远,诸物不备,便从洛阳城采购了很多的珍馐食馔和补品,装了半船舱。连人带物一起发往汝阴。
其实施家这两件喜事全都由舒晏而起,而舒晏自己却有一件悲忧之事——夏公公病入膏肓,恐怕撑不了几了。他不等到休沐,每两都要回去探望一次。可眼下刚刚正式建军,比往常还要忙一些,夏公公那里不得久留,只得来回奔忙。
比玉虽然新晋将军之职,却依旧不问练兵之事,每只与迦摩笃、左、冯二公子行散清谈。于是继“粉面太守”这个形象称谓之后,百姓们又送给了他一个绰号——清谈将军。
因迦摩笃到来后不久就有此两件喜事,比玉便觉得迦摩笃是自己的贵人,更加把迦摩笃待做上宾,甚至偶尔请到郡署内做客。而迦摩笃利用此机会,借题发挥,积极向三位公子灌输佛法,力求让自己以及自己的教义在汝阴扎下根。
这日,比玉约了迦摩笃及左、冯二人在郡署后堂论道。而隔壁房内,舒晏与众佐吏正在讨论采办甲胄事宜。
原来,在等待了大半年后,又经历了一个赋税周期。除了上交朝廷的之外,郡里也有一定比例的赋税入账,再加上各种零星市税,府库又得到了充盈。前些时苦于不能解决甲胄问题,现在可以着手研究了。可是充盈归充盈,并不意味着绝对充足。甲胄可是比兵器还要昂贵的。而且除了甲胄,其他需要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所以这点儿钱必须要掂量着花才校
如果想让兵士获得全方位的防护,当然是全身铠甲妥当,但无疑这种铠甲造价会很高;想要省钱,只得选择半身甲,但这种甲只防护躯干重点部位而不防护腿部。
本部队伍以步兵为主,以步兵对抗骑兵,骑兵居高临下,肯定会直接攻击步兵的上半身,攻击下半身的可能性比较低,而且步兵没有马匹乘坐,在战场上全靠自身双腿行动,如果全身贯甲,时间长了体力必定难以支撑,照此来,还是采购半身甲比较合适。可是从长远来看,骑兵作战优势明显,必定是最终的发展方向,那样的话就应该一步到位采购全身甲。大家为采购全身甲还是半身甲争论不休,连隔壁的比玉等人都听到了。最终,根据目前现状,结合自身实力,决定采购一千副重甲,九千副轻甲。
刚刚议定完毕,忽见舒金跑了进来。舒金先时作为一万精兵的一员被招募到郡署大营内集训,由于训练有素,表现出色,又被选作教习回到舒家庄训练本乡的预备役队伍去了。
舒晏见他神色慌张,纳闷问道:“你不是回舒家庄了吗?怎么又跑来了?”
舒金长喘了一口气:“夏公公快不行了,他想再见你一面!”
虽然明知道夏公公肯定是熬不过去的,大去之期不远,可是一听到这个消息,舒晏还是心头一颤,赶忙暂停了商讨,对孙义、杜坚等人嘱咐了两句,又跟比玉知会了一声,便即刻奔回舒家庄去了。
者无心,听者有意。刚才舒晏等人关于采办甲胄的讨论传到了迦摩笃的耳朵里,使他介然一喜,心中盘算了一会儿,对比玉道:“贫僧槛外之人,本不该谈论政事,但既然身处尘世,就不可能完全充耳不闻。敢问,刚才公子的几位属下可是商讨兵事的吗?”
比玉点点头:“然也。是为了防备匈奴反贼来犯的。”
迦摩笃貌似不经心地叹了口气道:“众生本已有不尽苦厄,却又自相残杀。这是何苦!此皆是自诩为忠臣义士的凡夫俗子的荒唐行为。非是我佛教沙门如此,贵教侄道德经》也有云:‘兵者不祥之器也,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舒丞兢兢业业,若是用在民生上面则无可厚非,但用在兵事上......道认为不宜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