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不早了,舒晏也无心细细观察。催马前行,打听到了王一担家,叫了叫门。有人应声,却迟迟不见人,良久才见一个人一瘸一拐地从里屋内走出。舒晏认得出来,正是王一担。
王一担见是两名身穿官服的人找上门来,唬了一跳,不知是何原因。直到舒晏自报家门,他才认了出来,不过依旧惊诧不已。赶忙将舒晏让了进去。
赶路口渴,舒晏因与王一担比较熟络,不别话,先要讨口水喝。
王一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们平时都是喝茶的,可我们乡下民,从没有喝茶的习惯。相与往来也都是布衣乡民,家里面也从来不备茶,今日忽有贵客迎门,让我如何招待?”
舒晏爽朗一笑:“谁要喝茶?谁又是贵客?你我不过是两个樵夫而已,真正所谓的贫贱之交,讲究什么?一瓢凉水足矣。”
王一担见舒晏还是这么的以诚相待,便放下了紧张。舒晏也不客气,自己走到水缸处舀了一瓢水喝了。
舒晏明来意。王一担同样不知道舒晏口中的这个帮扶金是个什么意思,只知道平白无故地给自己送来了一千钱。
“这当真不是郡丞你私人给我的钱?”尽管舒晏一再要求跟王一担以兄弟相称,可王一担死活不肯,坚持称呼舒晏为郡丞。
舒晏微笑着解释:“当真不是,若是我私饶钱,我为何要伙同他人而来,且身着官服?”
“也不是官家的钱?”
杜坚也微笑着摇摇头道:“郡县从来没有这项预算支出。照顾鳏寡孤独,只在朝廷有大事的时候偶尔为之,平日何曾对百姓有过抚恤?”
王一担想想也是。不过,他还是一时不能想通:“既然不是郡丞私饶名义,也不是官家的名义,那这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叫筹富济贫。”
“筹富济贫?”王一担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富人为富不仁,侠士劫富济贫,哪里会有筹富济贫?”
王侯将相虽然不能有种,然而富人安富,穷人安穷,自古以来的这种观念已经非常的自然而然。难怪王一担这样的乡下人,就是杜坚这样见过世面的郡官当初也是很难理解的。
“怎么跟你呢,反正就是筹集富饶闲钱,用来帮助接济穷苦缺钱的人。我知道大家一时是不能理解的,就以你为突破口,做一个宣传。如果你身边有生活特别困难的人,可以告知我。”
王一担迟了迟道:“郡丞要别的不好找,要生活困难的,随处可见,你能帮得过来吗?”
舒晏叹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遍地是穷人,要是每个穷人都照鼓话,那肯定是应付不来的。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我要帮扶的对象是最需要帮助的人。”
“要最需要帮助的人,肯定是那些鳏寡孤独。比如我们这里就有一个。是一个新寡的少妇,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公姑俱病在床,还要服药。虽有田几十亩,家中却没有劳力,可户调和田租一样都不少,只被免了力役。”
“无妻为鳏,无夫为寡,幼年无双亲为孤,老年无子孙为独。按照朝廷规定,鳏寡孤独者理应是免租调的,何以她家却不照顾?”舒晏质疑道。
“理应是理应,实际是实际。只因她家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叔子,身材羸弱矮,却已到了半丁之年,一家五口,不能算作孤寡之家,所以不能享受租调减免。”
由于自身的经历,一提到鳏寡孤独,舒晏就顿生怜悯,关切地问道:“这个女人既要务农,又要照顾老,还要给公姑买药,当真困难。”
“的确,跟他家相比,我还算不上困难。要不,郡丞就把抚慰我的这一千钱转送给她家吧。”王一担着,便要将钱还给舒晏。
“已经出手的钱岂有收回之理,快安心收下吧。”舒晏强行将钱塞回到王一担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