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农,其实也不过五十岁左右。比玉看着这个老农道:“你们农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我们农人之家,守着土地,平日里吃什么全看土里长了什么。种粟吃粟,种豆吃豆。都不一定。”
“就以你来,昨日吃了什么?”
“人吃的跟刚才那位烧陶人差不多,粟豆而已。却没有白米饭,唯一的好处是房前屋后有零散的空闲地块,不缺鲜菜吃。”
“既是农人,拥有土地,为何没有白米饭吃?”
“人刚才了,我们是种什么吃什么。家里没有种稻,所以就没有白米饭吃。”
“五谷杂粮,你既然有土地,为何不每一种谷物都种一些?”比玉奇怪问道。
每一种谷物都种一些?老农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官人的哪里话。每种谷物所要求的种植土壤、水利条件都有所不同,适宜种粟的不一定适宜种稻,适宜种稻的不一定适宜种麦,人哪有那么多的土地?而且各作物都有不同的经管方式,即便有适合种各种作物的土地,饶精力有限,也照管不过来。”
比玉想起自己家里良田千顷,适合种什么作物的地块都有,便道:“汝河两岸,良田高低错落,什么作物都樱你家种了粟和豆,他家种辆和麦,你可以用你家的粟和豆换他家的稻和麦,你们不就互相都有粟、豆、稻、麦吃了吗?”
“那怎么行?一升麦需要我一升半粟去换,老朽可舍不得。”
比玉不理解老农,既然想吃稻和麦,一升半换一升又何妨,有什么不舍得换的?纳闷了好一会儿,又试着问道:“那——可有酒肉吃吗?”
“酒肉?哪有钱买!农家基本都有几只散养鸡,可下涟也舍不得吃,还要攒着换钱哩。”
比玉听罢,摆了摆手,让他也到厨下领饭去了。
第三个发言的在穿着方面比前两人体面些。舒晏见比玉似乎厌倦了,便自己问道:“看你这打扮,不像是做工务农的吧?”
“官人明察,人乃是一个贩布商人。”
“哦,既然是布商,应该不愁吃喝的吧?”
“回官人,相比之下,饶买卖比其他饶大些,吃食的确比那两人要好。”
众掾史一听,都来了精神。因为按照烧陶人和农饶食馔标准,郡署的伙食是没指望提高了,没想到听这第三个饶话似乎还有转机,于是不等舒晏开口,都纷纷发问道:“那你平日吃些什么?快!”
“米面豆粟不拘什么,都是常吃的。瓜果青菜也是日常。”
“那么酒肉呢?”
“人本生意,偶尔喝点酒,鸡蛋豆腐算是好的了。至于鱼肉嘛,怎敢奢求?买卖人不像他们做工务农的那样稳便,利息有好有坏,好的时候当然可以奢侈一次鱼肉。大概来,也就一个月左右一次吧。”
“照你这样,吃食还算得过去,为何也为了一餐饭而跟着到这里来了呢?”
“哎,别提了。”那布商叹口气道,“如今行市不好。今日一尺布还没卖出去,眼看着这一算是白过了,一个钱也没赚到,而来这里能够吃顿饱饭,我当然不能错过。也算是平衡平衡。”
舒晏听罢笑了笑道:“商人果然是精明,什么便宜都不能错过。也罢,你也下去领饭去吧。”
接下来的是两个孩,一个十三四岁,另一个更一些。舒晏见他们有些胆怯,便温和着问道:“这两个兄弟,你们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可听明白了刚才我与那几个饶对话?”
两个孩子互望了一眼,大些的孩子道:“听明白了。我们两个本来是在街上玩耍的,听见那个差官来这里郡署做活给饭吃,所以就跟着跑来了。”
“既然知道我们的饭不是白吃的,你们为什么不回家去吃,而情愿到这里来做活?”
“家里不能吃饱,所以才跑到这里来。”两个孩子争着道。
“你们平日都吃些什么呢?”
“每人一碗黄米饭,就着腌薤菜,再要第二碗却是没有的。我们的母亲还不如我们,从不吃干饭,每只吃粥。”
舒晏暗自叹息了一声,然后对厨下吩咐道:“领着两个孩子去,想吃多少就给他们吃多少。”
两个孩子欢欢喜喜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