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馨坐在榻上,环顾着这个房间。房里的一切家居摆设都没动,而且还有新收拾的痕迹,显然是听说自己今天回来,特意打扫过的。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说实话,虽然自己住在这里是不情愿的,但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她还是经常想念这里的。她默默地回味着这几年命运的变迁:从一个寒门女孩,到一个豪门闺秀,再到皇宫的女博士,身份似乎是步步飞升。可亲情呢,却在逐步失去:在汝阴有母亲和弟弟,还有晏哥;石家虽然可恨,但这里总算还有石老夫人;可宫里呢……。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而且自己不能左右。
“博士,你猜那个珍馐令是谁?”春兰和芍药走进来。
“当然是姜小默啊。还能是谁?哦对了,”芷馨想了想道,“他好像又叫什么华中人。”
“不是说名字。我是说——”芍药比画着道,“博士,你还记得去年咱们在洛阳城外踏青,遇到有两个人跟着咱们的马车吹口哨?”
“记得,我虽然没见到他们,但却骂了他们一句‘浪荡子’呢。后来听你们说,他们又在咱们这座园外,想窥探咱们园中的牡丹的吗?”
“对。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就是那个姓姜的珍馐令,而另一个就是跟珍馐令关系很好的那个尚书郎。”春兰补充道。
“唔?真的?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当然知道。”春兰道,“因为那两个人中的一个穿着一身非常特别的蝴蝶纹白袍,而那身白袍今天穿在了姜小默的身上,起初他还不承认,后来,是那个尚书郎主动承认了,还向我们赔了礼。”
芍药跟着道:“嗯,我也看那个尚书郎不错,文质彬彬,一本正经的样子,根本不像浪荡之人。在我们四个一起剪葡萄藤的时候,他始终目不斜视,不敢多看我们一眼。”
芷馨默不作声,因为她觉得事不关己,没有必要说些什么。停了一会儿,芷馨就在二人的陪同下去石府正宅看望石老夫人。石母跟芷馨虽然不是亲生母女,但她们相处了好几年,彼此以诚相待,自然有了亲母女般的感情。因为芷馨不答应施家求亲,当时很不遂石母的心愿,但芷馨进宫做了女博士,也算是拾遗补缺吧,很是给她增光。石母当初认芷馨为干女儿的目的就是为了宽慰自己心中的苦闷孤独,芷馨进宫之后的这些日子,她很觉冷寂,如今见芷馨回来,自然欣喜非常。
跟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芷馨忽然感觉屋内有阵阵的香气,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四周墙壁全都是新粉刷的,不禁问道:“阿母,我记得屋子的墙壁并不算旧,为何要重新粉刷?还有,这屋子里的阵阵香气又是从何而来?”
“你问这个啊?”石母笑着,“你可知道前汉椒房的故事吗?”
“知道啊。听说汉朝时,皇后居住的房间,墙壁是用混有香花椒的涂料粉刷的,所以谓之‘椒房’。”
“是了。椒房不仅美观、带有香气,还有多子多孙的吉祥寓意。不过这种香花椒比较难得,再加上为了突出皇后的尊贵,所以除了皇后所居的等少数宫宇外,其余嫔妃的宫殿也都不具有这个资格。”
“难道我父亲也想体验一下汉时皇宫的感觉,也用香花椒涂了墙?”
石老夫人点点头。
芷馨听后咯咯笑道:“这么说来,咱家不就是皇宫了?母亲你也享受皇后的尊贵了。我听说汉武帝时不光有椒房,还有金屋,所谓‘金屋藏娇’嘛,我阿翁是不是也要为你造一座金屋啊?”
石老夫人听罢啐了一口道:“净拿阿母取笑,哪有我这把年纪的‘娇’啊,你阿翁的那些‘娇’们全都在金谷园中呢。虽说没用金屋藏着,但你阿翁在她们身上哪个不是挥金如土?”
芷馨知道母亲不喜欢提金谷园,所以她又将话头扯回来,道:“我阿翁这个香花椒涂墙的举动,想必洛阳城中一定有嫉妒的吧?”
“有,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后军将军王恺呢?”
“他呀?据说那可是跟我父亲斗富的老对手了,怎么,他也在家建了一座椒房吗?”
“不,那个王恺听说了你阿翁用香花椒涂了墙,他也将自己家的墙壁重新粉刷了,不过他却没有用香花椒,而是用昂贵的赤石脂。”
“赤石脂用来做药材一般人还买不起,他家竟用来涂墙?”
“一则是为了斗富;二则,用这种赤石脂涂出来的墙的确非常的细腻光滑。”
芷馨咂咂舌。
说到这里,有婢女献上茶来,石母指着茶对芷馨道:“女儿,你尝尝这个茶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