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中书监荀勖说道:“现如今朝中大臣多半归心于齐王,陛下万岁之后,太子必定不得安稳。陛下如果不信,可以让齐王离开京师,回到自己的藩国去,如果朝中百官皆谏阻,极力想留住齐王,则臣的话可以应验了。”
车骑将军杨骏是太子的外祖父,他听了此话马上道:“荀中书说得没错,陛下曾下诏,让所有有封地的诸王都回到藩国去,镇守一方,藩卫京师,而诸王中最亲的莫过于齐王,齐王应当做这个表率。”
卫瓘听了,知道这是太子.党的人在排挤齐王,想把齐王调离权力核心。便道:“陛下如今年龄大了,太子又不经政事,齐王既为陛下至亲,又正当壮年,身居镇军大将军、太子太傅之职,应该留在朝中,协助陛下、承担宰辅之责,为陛下分忧。怎么能够调离京师呢?”
司马炎看着左右这些人,心内想:“他们提的这些意见,表面上看是为朝廷社稷着想,但实际上,大多结党营私,明争暗斗,都为的是一己私利,尤其是这些位高权重的大臣。想到这里,他突然把目光留在了舒晏身上。这些豪门权臣都有自己的一派势力,可这个小小的尚书郎,出身寒门,他肯定没有资格卷入政.治.斗.争中来,我何不问问他?
“你就是卫司空所说的那个舒晏?”
舒晏不敢抬头,“微臣正是。”
司马炎看毕对众人道:“此人仪表堂堂,举止大方,卫司空所言果然不虚。”
施惠近前回道:“回陛下,此人是我汝阴人氏,他的亡祖曾经任过曹魏的太学博士,是一名前朝遗老,致死都对曹魏忠心不二,其父立志耕读,不愿为仕。”
“唔,是吗?既然你祖父那么忠于前朝,你的父亲立志耕读,那你为何要做我大晋之臣呢?”
施惠听了圣言,揣摩圣意,忙道:“孔子云: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舒晏,你违背你父祖的意志,这是不是不孝呢?”
司马炎只是随口问问,施惠则是有意责难,舒晏听了,反倒愈加镇静,不慌不忙地道:“孔夫子所说的这句话的意思,并非是后人必须全盘遵从其先祖的行为事业,而是必须顺时而变的。他所说的‘道’是顺应天道的道,与时俱进的道。孝与不孝要看其将父祖的道改得合理不合理。昔商纣暴虐,如果周文王、武王,不改其父祖之道,不去伐纣,那么,纣王还要残害多少大臣?还要有多少百姓为之遭殃?相反的,其后代幽王、厉王,如果继续遵循文王、武王清政爱民之道,又怎么会断送大周八百年江山?大禹治水,如果他还继续遵从其父的‘堵截’之法,而不采用‘疏导’之法,又怎么能成功治理水患?还有孔夫子自身,如果继续遵循其父之道,做一名武将,又怎么会成为至圣先师,不成为先师,他的这句‘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又怎么会被后人所知?就连陛下也是改了先皇之道的。”
司马炎听舒晏滔滔不绝,觉得有理,正自微笑着不住地点头,突然听见叫“陛下”,心内想,咦,怎么还有我的事啊。
“大胆,怎么敢拿陛下乱说!”施惠急忙斥道。
“我哪敢乱说,陛下实是改了先皇之道的,不过这道改得极好、极应该。魏帝无能,离心离德,天不佑之。陛下雄略,天降福德,旨在大晋。如果陛下不顺天应时,不受禅于魏,而是继续像先帝一样做一名臣子去侍奉无能的魏帝,试问,又怎么能够平定四海,令八方臣服,开创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的盛世?”
本来施惠是想看舒晏的笑话的,没想到他竟然狠狠地拍了皇上一马屁,司马炎听了自然更加高兴。但施惠还是心有不甘,又难道:“你既然知道天佑大晋,曹魏无能,那你为什么不奉劝你父祖,为我大晋所用?”
舒晏冷笑道:“施中正岂不闻,孔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又曰: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我父祖生于前朝,自然忠于前朝,而我生于大晋,自然忠于大晋,这有错吗?”
施惠被问得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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