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钰锦年方三岁,粉粉糯糯的很是可爱,偏她和她那不着调的亲姐姐一样,从小就是个爱上房揭瓦的小惹祸精,全家上下因着她年岁小又是个女孩儿,都让着她娇养着,就连只比她大了两岁的常晋桐都不敢招惹她,是府里头说一不二的小公主,全家人中也就只有祖母她老人家能够管束得住这位小魔头了。
三妹常钰娇,也是正房姜夫人的孩子,今年十三岁。这孩子与她哥哥一样性格雅淡,喜好宁静,可最适合她的两个字却都已经被两位姐姐给用了,落到她头上反倒是个最不符合她人设的“娇”字,想想也让人觉得有几分可怜了。如果说陈姨娘是几位姨娘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那么她常钰娇就肯定是兄弟姐妹中最不受重视的一个无疑了。
至于咱们所说的这位少爷名叫常晋柏,表字思齐,一方面是取至圣先师见贤思齐之意,一方面也隐含着他的生母名讳中的那个“绮”字,只不过这个字用在一个男孩儿的身上不太恰当,所以便改成了“齐”。
按常理来说,像他这般年纪的孩子还不到取字的时候,但老爷早早就给他定下了,为外界都传说这是老爷思念故人,乃深情之举,可只有常晋柏本人知道,这老东西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思量再三,更何况给没了娘的孩子取字的这种事儿了?
一家子兄弟姊妹七人,互相之间的关系说不上有多亲厚,但互相还是保持着分寸,至少表面上永远是一派的安定祥和,毕竟上头还有一个说一不二的老子常昊压着,孩子们普遍都习惯了做小伏低,唯老子马首是瞻,反倒没那么多的精力与彼此争抢些什么了。
用过了早饭,常昊便要入宫上朝去了。几个孩子也各有安排,向双亲行过礼后便先后离开了。
作为家中目前唯一还要去书院报道的孩子,常晋柏一脸苦大仇深地上了马车。有时候他其实也觉得挺不公平的,为什么明明三妹与自己的年岁相当却不用大清早的赶着去书院,反而可以吃过了早饭就回去补觉,到了下午才去女学读书呢?直到后来他偶然间“拜读”了女学要用的几本入门读物之后才暗自庆幸,一边开始同情起了家中的几位姐妹们。这个坑爹的时代啊,对女性的恶意似乎永远都这么大,偏这种思想还是得到了整个社会层面的认同与赞许的,女性的地位与前途便在这暗无天日的教条戒律中逐步下降,也不知道究竟得到个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坐在用牛油皮密封好了的宽大马车里,三福递过来一个暖手炉道:“少爷,今日便是方小公子的生辰了,您可备好了送给他的礼物了?”
他口中的方小公子乃是本朝枢密副使方仲文大人家的幼子,方大人与常昊品级相当,在朝中同样地位不凡,虽然只是个副使,但能力出众,性格随和,是常昊私下比较交好的官员之一。
这位方少爷名唤承英,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可他与常晋柏不同,是个嫡出的,下头也再没有比自己更小的孩子了,所以一直因为家中老幺的身份受到优待,日子过得倒是比他常晋柏要舒坦上不少。
二人是自幼相识的情分,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年仅四岁的两个娃娃就因为一块糕点而“大打”出手,结果是常晋柏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自此两人之间便结下了孽缘,是书院里公认的相爱相杀的一对儿好朋友。
常晋柏抱着手炉靠在车上,懒洋洋地眯缝着眼睛回道:“准备个屁呀?那小子之前不是还赌输了我一对白玉镯子么?到了现在都还没兑现给我呢,凭什么还要给他准备礼物啊?”
那对镯子是常晋柏无意间在方家发现的,是一对方夫人戴久了不乐意戴了,放起来打算给未来儿媳妇儿留着的上品镯子。之前坊间一直有传言说他们常家的大小姐与方家长公子方承霖早过了适婚年龄却一直未曾婚配是因为彼此之间两情相悦,却因为两家的关系一直未能如愿。
到后来常晋柏了解到这二人之间确实是郎有情妾有意,但奈何道义礼法多有束缚,儿女婚嫁皆由父母做主。作为家里头最大的孩子,这两个人属于典型的被封建礼教给禁锢了思想的那一拨人,漫说是私奔了,便是随便传出去一些什么流言那都是他们难以招架的。结果便是最后常钰安无法反抗父母之命草草出阁,却在日后相思成疾,未能留下一儿半女的便早早香消玉殒了,甚是可悲。而一直抱定决心等待佳人的方承霖也在得知消息后万念俱灰,辞去官职远走他乡,从此再无音讯,想来往后的人生也将是一片灰暗,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二人之间的一段佳话注定要被这吃人的时代所不允,也注定了日后两个人悲惨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