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铁杖给巴牛的军队只有五千人,加上他秋山半岛带来的两千人。五港原有人马,大雁港的雨道宗两千多人,商山港的冬月枫三千多人,清流港的曲比阿乌三千多人,大名港的白敬亭三千多人,潮头港的屠月初四千多人,总共加起来两万三千人,而他所要布防的海岸线,长达八百多公里,可谓是杯水车薪。而沿海的防御设施大多年久失修,很难再用,要用它们来抵挡康乐人猛烈的炮火,根本就不现实,所以巴牛刚扎住阵脚,就立刻遣使者召集五港守将,商议对敌之策。 这些人都是有名儿的宿将,久在外番,专制独行惯了,前日陆星河来,他们敬他是国家的英雄,威望素著,因此上听他节度。如今来了个二十多岁,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让他们心里老大不服。虽然领命前来,却都是迫于国家命令,见面之时,少不得有些讥讽的意思。 “在下受国家厚恩,守此一方,与诸君并力,抵御外侮。然而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有负天恩,还请诸位多多相助”。 那些人坐直了身子,就如木雕泥塑的一般,目光炯炯,却不发一言。巴牛早有所料,因此上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沿海之事,诸位比我多知,但协调防守,进退有度,使无亡失,我料诸位未必如我,此国家所以命我之意,托付之心。――料想诸位也能理解”。 这段话一说,几个人就都面露怒容,但他们也是聪明之人,知道他是要激怒他们,让他们开口,便都忍住了,但心里已经在破口大骂。 巴牛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方法已经奏效,微微一笑,又说道:“在下新来,不知者颇多,然而沿海一带,防御多失。既无重炮,又无坚城,一旦敌人来犯,仅凭海军之力,恐很难应敌。尤其是清流港一带,水面开阔,利于大船出没,我军小船很难有用武之地”。 “那依大将军之见呢?难道要在海上筑座城?还是在海上安门炮”?曲比阿乌是烈性之人,以他原来的意思,见了面就要给巴牛一个下马威,但冬月枫却阻止了他,几个人商量好了,要把这次会议,变成一出独角戏。如今见他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急忙暗地里拽他衣角,他也自知失言,依然坐直了身子,瞪视前方。 巴牛看在眼里,知道冬月枫是这里的谋主,就开始留心他。不过突破口还是在曲比阿乌这里,于是继续添火:“老将军久居清流,枕危险而卧几十年,犹未思弥补,今日大难将至,谁能补救?或者将军自以为神勇,可独立挡得康乐十万之人?若如此,将军不必在此,我将奏闻当今圣上,但协同四港,将军独挡一面何如”? 曲比阿乌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却无力反驳。他心里很清楚,这次康乐人入侵,和吴世勋那次不同,很可能是全面战争,以自己一人之力,无异于以卵击石,因此上不得不回言道:“是末将失言了,大将军不必在意”。 巴牛见他软了,也就不在追逼,转过脸来,对冬月枫说道:“冬将军,商山港的情况如何”? 冬月枫何等聪明?巴牛在看他之时,就知道他必然刁难自己,早在心里想了千百种情况,如今见他开口,自然接得住:“商山港虽无坚船利炮,但士气高涨,属下与所有军兵,皆抱必死之心,愿为国家效力”。 他轻轻松松的就把防御薄弱的弱点一带而过,还不忘慷慨激昂一番。 巴牛心中暗笑,却不拆穿他,又接着问雨道宗:“吴世勋入侵之时,沿海皆已破坏,虽然掳获了十八艘敌船,却无多大用处。如今将军在瞿家峪筑城,想来可以稳住脚跟,不至于卒败了”。 雨道宗见曲比阿乌和冬月枫都闹事个没趣儿,自己也不敢含糊,听他一问,急忙答道:“瞿家峪城防,原是侍卫长所建,他曾言建成之后可保此一线无虞”。 “虽然如此,城防之物还须备齐,虽有地利,还须人和”。 雨道宗点头称是,然后坐下。巴牛又问了屠月初和白敬亭,情况也大致相同。于是说道:“康乐人十万之众,必不能一路而来,若其分三路,必在潮头、清流、大名三港登陆。此三处水面开阔,利于康乐人的大船出入。另外,三港相去不远,利于支援,登陆之后,也便于集结。所以三处的设防犹为重要”。 潮头港屠月初眉头微皱,说道:“康乐人的大炮我们已经见过了,以潮头港现在的防御,我相信坚持不了两个小时,清流、大名应该也差不太多。面对面攻防,毫无胜算可言。恕属下直言,就便大将军亲临,亦难保万全。若是提前出击,在海上决战,我方只有那十八艘俘虏的战船还可一用,但弹药不足,估计也坚持不了半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守住都极难”。 白敬亭、曲比阿乌等人也连连称是,这一次他们不是要刁难他,只是说说实际情况。 巴牛在到此之前,就有了对策,他不担心守的问题,担心的是他们能不能听他调度,如今见他们计穷,知道是时候到了,便问道:“诸位都认为守不住了”? 几个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儿,互相眉来眼去,却没人敢站出来说话。巴牛见他们不说,紧接着又问了一遍,不过这一次,却改变了问题:“这么说是守得住了”? 曲比阿乌急忙说道:“这如何守得住?――清流港是守不住,他们我就不知道了”。白敬亭和屠月初也急忙表示守不住。 巴牛正色言道:“谁要是守得住,我黎某人必将全力支援,不知谁能担此种此重任”? 他们自知能力有限,谁敢去冒险?一个个低头不语,就像霜打的茄子,断了油的灯。 “那么谁有妙计,能够解今日之危呢”? 回答他的,仍然是沉默。 “既然诸位都无计可施,那么,就得听我的了”。在彻底的打消了他们的气焰之后,巴牛终于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现在,大雁港守将雨道宗听令”! 雨道宗急忙单膝跪下:“末将听令”! “瞿家峪天然屏障,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地,将军既已驻守此地,除我密令绝不可妄动”。随后叫一声帐下,立刻进来了一个亲兵,他让亲兵上前,然后对雨道宗说道:“你可认清此人,一旦有事,我将遣他与你联络,除他之外,概不可信”。 雨道宗认准了,然后站立一旁。 “冬月枫、屠月初、白敬亭、曲比阿乌听令”! 四个人一起跪下:“末将听令”! “你四人即可拔寨,带人马到我帐下,除防御设施外,其他所有设施全部毁坏,不可留一堵站着的墙,一艘完整的船”。 四个人听到这个命令,心中大骇,他们虽然认为港口不可能守得住,但未战先退,且毁坏这些年苦心经营的驻防设施,实在有些不能理解。因此上都跪地不起,不肯接令。 “诸位将军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就怕出现这种情况,但不得不面对。 “大将军,论才能我等不如你,但论胆识,我等不遑多让。自我等到此,前后三十年,虽无建树,亦无亡失。今敌人未到便欲弃之,不战先溃,实有负圣上嘱托,先民之望。恕属下不能从命”。 “如此说来,将军是有退兵之策了”? “没有,但属下当以死相博,绝不退缩半步”!他说得义正辞严,铿锵有力,让巴牛听了,也不禁动容。但大事当前,容不得个人感情,于是冷冷的问道:“几位将军都是此意了”? 几个人闭口不言,但脸上的神色却异常坚定。 “那么你们手上的这一万人马,也要跟着你们一起殉葬了”? 几个人仍然不言。 巴牛忍不住勃然大怒,一拍作案,厉声喝道:“你等但恃血气之勇,不能顾全大局,欲使一万余人,因尔等无故惨死,何其愚也?我奉国家之命,当以国家为重,若尔等决意如此,尔等可回,我当以他人代之,绝不使一万余人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