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的大军在修整了三个月之后,继续向东挺进,他们这次的目标,是东铎的秋水河,他要重走当年路远航伐东铎的路线。 东铎人早已做好了准备,在他们听到枯叶镇陷落的消息之后,就知道康乐人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自己。他们把全国三分之一的兵力部署到这里,并任侍卫长陆星河为大都督,总领内外诸军事。但是,他们的东线和南线,仍然是一个大问题。那里现在虽然没有军事,康乐人的几十万人却一直在虎视眈眈。 现任左都御史的林诗栋,向朝廷推荐了三个人:西海候赵东楼、淮阳候孔连顺和左将军曲蔚然。这三个人的能力,谈不上出类拔萃,却也能独当一面。另外,他还举荐了一个人,东铎第一勇士黎九元。他之所以再度被关注,是因为在这一次的英雄大会上,他再次击败了挑战者,第三次保住了这一称号。另外,在最近两年的发展中,他在秋山半岛的势力已经非常强大。他们的总人口达到了两万多人,总兵力也达到了三千人。他们现在的形态,并未完全脱离东铎,在名义上,仍然是东铎的一部分,对他们进行征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石斛却坚决反对,他认为,黎九元虽然以东铎人之名,但他的行为却是东铎人的贼。窃取秋山半岛,私自发展势力,久居海外,有不臣之心,若国家无事,当行剿灭。绝不可使贼人掌兵权,一旦做大,恐难卒制。而林诗栋却恰恰相反,他认为,黎九元以一介贫民,几年之间,遂有秋山之地,拓土开基,招纳良善,使地方安定,国家无远人之忧,既体现了他出色的个人能力,也展示了他的潜在能力。至于独据一方,未受国家节度,此为小过,国家当以旷达之怀,容其自效。 翁婿两人,就在朝堂之上争论起来,谁也不肯让步。气得石斛摔了朝芴,直接出朝去了。 这么多年,麦铁杖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不过对于林诗栋的提议,还是觉得可以一试,不过让他去哪里,怎么个用法儿,还需要再斟酌一番。 朝会散后,林诗栋回到家里,就见妻子石墨烯面有忧色,细细问他,原来石斛因他举荐黎九元一事,要把女儿接回去改嫁,从此断了翁婿关系。这让林诗栋不禁觉得好笑,只好带着妻子,登门谢罪。 那石斛余怒未息,盛势而待,一见他进门就大声喝道:“林诗栋,你这不孝子孙,竟然勾结匪类,企图颠覆国家,你可知罪”! 林诗栋不敢顶撞,只好伏在地上,任他训斥。待他发泄完了,才慢慢爬起来,向他陪笑解释。石斛见他如此,心里的气也就消了一半儿,两个人又聊了些其它的事情,吃过了晚饭,这个结才算彻底解开。 “贤婿啊,从今之后,且务再与黎家有任何往来,此事事关重大,忽视不得,你要切记在心”。饭后喝茶的时候,石斛殷切的嘱咐道。 林诗栋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同时也很想知道,为何他对黎九元如此反感,于是问道:“岳父此言,自是大有深意,小婿愚鲁,实在有些不明白,九元他能力超群,才华出众,您为何不肯接纳他呢”? 石斛长叹一声,看着他说道:“那孩子的能力,我岂能不知?也正因如此,才深感忧虑”。他见他仍然不明白,便继续说道:“当初我极力反对碧霞嫁给他,你可知为何”? “小婿不知”。 “那孩子小时也常来我家玩耍,我不喜他,并非他淘气,只因我第一次见他之时,当时徐历山在座,他曾问我,此是谁家孩子?竟有帝王之相?墨烯他们姐妹三人当时都在,我让他依次相之。你大姐以夫人封诰命,墨烯她也是如此,只有到了你妹妹,他大吃一惊。他让九元和她站到一起,端详许久,才对我说道,此女大是不凡,然所以不凡者,因此子。此子大贵之相,贵不可言,若东铎无事,或在他方,若东铎有事,变天地者,必是此子。我当初虽知他神算,也还不以为然,后来九元不知去了何处,逐渐也就忘了,以为他们终难再聚,那相师之言不了了之。谁想天命所在,不容违逆,你妹妹竟然在巧合之中,成就了姻缘,这让我如何不思。贤婿啊,我石家百世名臣,虽死不做不忠不孝之事,岂能因你妹妹而为之?九元之力,现在足可以有为,一旦他图谋不轨,你我引狼入室,悔之何及”? 林诗栋听罢,心中也是一动,但随即说道:“可是岳父大人多虑了,一介平民成为帝王,须是遭逢乱世,汉高祖刘邦,明太祖朱元璋。但汉高祖自起事之初就有萧曹在侧,明太祖以外戚之力才能成就帝业。黎九元既无明佐,又无后盾,以一人之力,如何能够成就天大事业?而且他此來,无非是救急,麦家岂能久用?我想,岳父您是多虑了”。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有些疑惑。原来他父亲林正可也曾经说过,九元那孩子,见女色起意,见钱财不让,看起来将来会是个贪财好色之徒。但他闻梵音而知妙理,揽百籍而明其略,精明能断,擅用所长,非一般人可比,将来出将入相,必然大有可为。并认为黎有蓝他们两个都不及他,黎有蓝眼中有天,心中有地,然而性格偏激,好为奇谋,虚邀名誉,将来不得其死。他有智而迟,用力不尽,难做名臣,可当一时之用。如今所言皆中,想起来绝非偶然。 石斛听他这么说,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毕竟两个女儿还都没成诰命夫人,迹象也不太明显,但他还是让林诗栋不要举荐黎九元,小心驶得万年船,且务横生枝节。 林诗栋接着妻子,两个人一同回家,睡觉之前,问了她看相之事,所言与石斛无异,这让他好生不乐。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里能够收得回来?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真有那些迹象的时候再说。不想麦铁杖对黎九元大有兴趣,第二天就商量着如何调他,调到什么地方等事,――这是再难更改的了。 林诗栋为了避免石斛说到的事情出现,不得不回家看他的父亲林正可。老人家现在虽然年近五十,却精神矍铄。见到自己的儿子回家,心中高兴,父子俩坐到一起,便说起了黎九元的事。 林正可听他把话说完,也是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开口说道:“徐历山,天下奇士。他不轻易相人,所相之人,安危祸福,寿命长短,无不必中。既然他能相他们四人,必然不会有差错”。 “我也是这样儿想,要是真如他所算,我是举荐之人,将来必定难脱干系,因此想用个什么办法,减小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林诗栋说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减小?倘若天意在他,你就是设十万铁栅栏,围他千重,他依然能够冲出重围。我倒是以为,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事已至此,不妨就顺其自然。那相师说他是帝王之相,也许是有功于朝廷,封王封霸,并非篡夺或叛逆”。 “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不必担心,孩子,这正是你不如人的地方。凡是只要思考一遍,不确定的情况下再思考一遍也就可以了。优柔寡断,容易错过时机,而且,多思无意。天下事万般变化,很难提前预料,到时随机应变就可以了”。 林诗栋离家回府,一路上仍然被此事纠结,直到睡着了,才完全抛之脑后。而林正可这里,却欢喜得彻夜难眠:“灭康乐的人,终于来了,我的万贯家财,至于有了可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