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辰见他不承认,也并不追问,而是继续问第二个问题:“德胜楼事件的当天,你和胡松华去司徒府道喜,你曾说,大人如此雷厉风行,一日之间就解决了所有问题真是可喜可贺。之后你们又进行了长夜之饮,席间,你曾唱《夫山》,后来又说,大雨之后,必是晴天,污秽既净,寰宇清明,明日必是最好的天气,可有此事”? “道喜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大雨滂沱,何喜之有?至于夜饮、唱歌,皆是自娱自乐,并不犯禁。而晴天之说,也只是就天气而言,并无隐喻”。 萧北辰让他站到堂下,又提江钰源。 “德胜楼事件之前,你与韩东君在司徒府聚会,当时韩东君劝钟大吕行大事,钟大吕说事不三思,必致后悔,如今形势尚不明朗,不可轻举妄动,你说人无头而不行,今彼徒剩四肢,不就此时置他于死地,待其首脑俱全,岂可复动?望大人早做决断,慎务错过时机。――看有此事”? 随着问答的深入,一些更加敏感的问题被带入进来。但江钰源也是官场老手,虽知此次不能幸免,到底是活鱼下锅,不死之前,总得扑腾扑腾,认准了不能招供,因此上,对萧北辰的问题一概否认。 萧北辰同样儿并不深究,让他堂下站立,接着提审胡松华。 “你在德胜楼事件当天,和韩东君一起去司徒府道贺,你们三人做长夜之饮,其间你曾说,若无此雨,腐臭不除,可知天从人愿,扫荡世间污秽,使我辈得呼吸也。后又说,妖孽既绝,当有大圣人出,不似我辈,又似我辈中人,可有此事”? “去司徒府之事有,贺喜之事无。所言腐臭是街上气味,而妖孽之说,实不曾有”。 头堂审罢,萧北辰宣布退堂,下午再审。到了第二堂,所审问的就不止是言语之事了。这一堂,最先提神的是江钰源。 “江钰源,你在本月十二日,上个月的五日、十九日,以及六月的三日分,都曾去过仙客居,和一个神秘人相见,此人是谁?所为何事”? 饶是江钰源老奸巨猾,被人冷不丁的道出隐秘之事,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差一点儿就说了实话。 “回大人,小人的确常去仙客居,但一个月一两次,两三次,似是不多。至于大人所说的神秘人,并无其事”。 萧北辰还是并不深问。接着提审胡松华。 “胡松华,你于本月的六日、七日、八日连续三天,本月的十三、十四、十五、十六,连续四天,都去了慈铭庵,所见何人,所为何事”? “回大人,慈铭庵的小尼姑静音,与小人相好,小人几次都是看她,至于所说何事,小人不想说,我想,大人也未必想听”。 萧北辰、梁书同、梁书鸣及陪审诸人不禁失笑。谁都知道,他的回答是有意戏谑。 “韩东君,本月每日都去慈铭庵,所见何人,所谓何事”? 原来这种堂审,基本上都是随提随审,审完之后,犯人就被押入后堂,所以他们很难串供,也根本不知道对方都说了什么。这才让胡松华和韩东君犯了同一个错误。 “回大人,慈铭庵的小尼姑静音,与小人有些瓜葛,小人不能一日忘怀,因此常去慈铭庵”。 此话一出,立刻听到堂上有嬉笑之声,韩东君偷眼看去,只见所有的人都捂着嘴巴,无声的笑了起来。 萧北辰拍了下惊堂木,让众人肃静:“尼姑静音,倒很是好客”!说着,让衙役把韩东君押下去,然后传唤慈铭庵住持、尼姑静音,以及仙客居的老板和跑堂。不一时众人带到,萧北辰先审慈铭庵的住持慧琳禅师。 “慧琳大师,胡松华、韩东君两人,大师可曾识得”? “贫尼识得,胡、韩两位施主常来庵中随喜,因此相识”。那住持年近五十,看起来与三十多岁的差不多,便知道她是个大德之士,不觉心生敬畏。 “慧琳大师,胡松华、韩东君两人去庵内,所见何人,所为何事”? 慧琳禅师略一沉吟,说道:“所见何人与所为何事,贫尼实是不知。两位施主从不曾说,贫尼也从未问过”。 “慧琳大师,两人即是在庵院之中,大师如何不知”? 慧琳单掌合十,向上施礼,念了声佛号长声说道:“这其中有个缘故,因两位施主与小徒静音是宿缘,他们来时,只与贫尼知会一声,便到小徒那里去了,所以贫尼不知”。 萧北辰叫带静音。不一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尼姑被带上堂来。 “静音,你可认得胡松华、韩东君二人”? 那孩子到底年轻,见到刑部大堂如此威势,早已吓得两腿发软,浑身颤抖,一听萧北辰问她,禁不住流下泪来:“大人赎罪!大人赎罪!小人不知道他们是罪人,要是知道,就是给咱买多少东西,咱也不敢见他”。 萧北辰见此情景,便知两人所说,皆是谎言,于是好言抚慰她道:“静音小师父,你且不要惊慌,他二人之事,与你无关,你但把你所知之事说将出来就是了”。 她本就是个孩子,又在那清净之地,未曾染半点儿尘埃。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从不多加考虑,听萧北辰这样说,她便这样儿信了,于是说道:“他们原来可不是坏人”。她完全是以一阵不可置的神情在说话,让人听起来都心疼她的纯洁。 “是真的,他们原来真不是坏人”!她似乎感觉到了人们的怀疑,特意又肯定了一遍。看见萧北辰点头,才继续说道:“每次来他们都给我带好多东西,然后就让我把屋子让给他们,让我去别的地方玩了”。 “那你可知道,他们借你的屋子干什么用呢”? 静音两只大眼睛忽闪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每次他们来了我就走了,他们走了我才回来”。 “一次也没有看到过吗”? 她摇头表示没有。 这一边审完,签字画押,然后再审德胜楼的掌柜和伙计。 “利德森,江钰源你可认得”? “认得,所有的头面人物,小人都认得”。他说话很有分寸,一看就是个见多识广的人。 “他去你那里除了吃饭以外,可还曾做过其它事”? “就小人的印象中,没有做过别的事”。 “他开曾宴请过什么人”? “这个倒时常会有,有时候他请别人,有时候别人请他”。 “这些人你可都认得”? “也有小人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但看起来都是些正派人”。 萧北辰见无须再问,便审问跑堂。 “吴桐,江钰源你可认得”? “小人认得”。 “他的那些客人,你可认得”? “大部分都认得,只有一个人,虽然常来,却并不认得”。 萧北辰心中暗喜,知道这次可能找到了突破口。但他表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平静,继续问道:“此人多大年纪,样貌如何?有什么特征”? 吴桐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个人比我高一点儿,有一米七多吧,体格子比我好,能有个一百六七十斤。脸黑灿灿的,不像是太阳晒的,好像是天生就那么黑。卷头发,深眼窝、高鼻梁、大鼻子,嘴唇极厚。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很难听得懂。至于岁数嘛,看起来像五十多的,也许才四十多 ,或者三十多,他们这种人本来就显老”。 萧北辰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他们是经常相见,还是偶尔相见,见时谈论些什么,你可知道”? “他们既不是经常见,也不是偶尔见。从去年开始,他们每个月见三次,初一、十一、二十一,三次。至于他们说什么,那就不知道了,他们说话的时候,是不允许打扰的”。 萧北辰让速写师把他刚才勾画的人物拿给梧桐看,根据他的指点修改之后,发了海捕文书,然后把所有的人重新押上来,让他们确认口供之后画押。至此二审也告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