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在整个儿九州大陆,最声名赫赫的,既不是康乐王朝的皇帝楚雨荨,也不是胡夏人曾经的战神秦羽墨,而是鸣沙山人路远航。他以万人之众,厄守穹桑,使康乐人的三十万大军,不能前进一步。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他不敢有一丝懈怠,每一天都要亲自巡视一遍外城,检查守城的配备是否齐全,城墙是否有安全隐患,以及兵将们是不是忠于职守。
“东铎人还没有消息吗”?路远航脱下铠甲,换上便服,在后堂和他的侄子路九黎一起分析眼前的局势时问他。
“已经在路上了”,路九黎说道:“不止如此,后方的罪人们也被赦免了,估计很快就会开过来。另外,康乐人又换主将了”。
“又换主将了”?路远航不禁哈哈大笑:“就是楚雨荨亲自来了,也别想从这里前进一步”!
对于他的豪言壮语,路九黎反应得却很平淡:“楚雨荨虽然没有亲自来,他的毁灭之师却要到了”。
“此话当真”?听到毁灭之师的名字,一向沉稳的他也不禁大惊失色,但随即也就恢复了平静:“那么,他们和鸣沙山人,谁能先到呢”?
“今天晚上,他们就到了”。
“今天晚上”?路远航大吃一惊:“立刻去传我将令,多备火把,把所有的滚木雷石、铁锅、木柴、生油、火药等等守城之物,全部运到固定的地点,另外,告诉他们,决定我们生死存亡的一战,今天晚上,就要来了”。
“你是怕他们今天晚上会攻城”?
“不是怕,是必然会,他们今天晚上必然会攻城”!他见他仍然心存怀疑,向他摆了摆手:“如果明天我们还活着,我会告诉你原因,但现在,你要去替我传令”。
路九黎答应一声,拿着令箭急匆匆的出去了。路远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他早就料到毁灭之师会来,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早,这么快。
当天晚上,路远航顶盔掼甲,站在敌楼之上,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军队,手心里也是渗出了汗。
这只军队,一向以铁血和残忍著称,之所以没有人把他们和那只臭名昭著的雇佣军相提并论,仅仅是因为它还没有被人们熟知而已。
十几万人的阵地上,和一万多人的城墙上,除了旌旗烈烈的飘动声和马嘶声,再听不到其它的杂响,偶尔的一两声枭鸣,给这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增添了一种神秘、恐怖和凄凉的气氛。
所有的人都像等待审判的冤魂,又像行将就木的死人,面部的表情被愤怒、怯懦、勇敢、恐惧、激动、悲凉这种种感情所扭曲,看起来异常恐怖。
“通!通!通”!三声炮响,地面儿的军队依然不动如山,在军队的后面,却传来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像是地狱之门打开之后,孤魂野鬼们奔向世间去寻仇的嘶号。
“所有的人”!路远航掣剑在手,高高举起:“俯身,举盾”!
号旗挥舞,所有的人都伏下身子,把盾牌举起,连成一片。
如陨石一样儿大的砲石和雨点儿般的车弩从空而降,盾牌破碎声、喊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画面更是惨不忍睹。但这只是第一波儿,紧接着,第二波儿,第三波儿,一波儿比一波儿猛烈。三波儿之后,号角声响起。原本凝固的军队,瞬间暴发出风暴般的能量,像绝了堤的洪水向城下涌来。攻城车、攻城槌、云梯、套锁……,所有的攻城设备都一起冲来。
“放箭”!
“放箭”!
“放箭”!
……
路远航双目圆睁,头上青筋暴起,一声一声,不失时机的下着命令。城下的人一片一片的倒下,又一片一片的涌上来,喊杀声震耳欲聋。
毁灭之师,果然名不虚传,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前冲,迎着死亡,向城上攀爬,前赴后继,一往无前。
城下尸积如山,城上血流成河,一次次的阵地转换,丢失了又夺回来,夺回来又再度丢失。所有的人都不再是有自主生命的人,而是一个个没有了思想,只是在砍杀的机器,他们去杀死别人,同时被别人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