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听得一头雾水,但仍旧连忙对李炳叩拜:“微臣愿以太傅和何大统领马首是瞻,辅保殿下。”
李炳跟皇叔李成武一样,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吩咐慕容雪平身。
慕容雪心下不禁大感疑惑:他清楚年劲松此时将自己喊来的用意。能够有机会直接面见帝君和太子,并且得到太傅的亲口肯定,今后必然会受到朝廷重用,平步青云,哪怕是封侯拜相都并非不可能。然而,帝君与太子本为一体,同样是圣唐皇权正统的象征,但为何效忠的话语却要让他分开两遍来说?
年劲松对他专门提到了“圣教盟约”,而李成武和李炳的神情态度又都大有深意,不仅令慕容雪深刻感觉到,此事绝不寻常。
带着想不明、猜不透的疑惑,慕容雪独自离开了太傅府,直到年劲松去世,也再没有登过一次门。而自那次见到帝君李成武和太子李炳之后,这二位也从来没有召见过他,仿佛在年府的见面就根本未曾发生过一样。
谁料时至今日,慕容雪竟然在一天之内连续见到了帝君和太子,真是“要么不来,要么全来”,烦死人了!
就像现在,皇太子李炳当着麒麟军和玄甲军成千上万将士的面,站在城下指着鼻子质问他:“年太傅临终前的遗命,难道你都忘记了吗?”立即便令慕容雪陷入到了一种左右为难的境地。
我的老天爷!慕容雪心中暗道:那天老子的亲爹交代的遗命可是两条啊!
“关键时刻,要为陛下效死命、挽狂澜!”
“尽最大努力,确保殿下周全!”
年太傅,年大人,年亲爹!没有这么坑人的!慕容雪心中暗叹,都说您学贯古今、能掐会算,难不成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才故意设个连环套让儿子我往里钻吧?
面对眼前的状况,若是换作沈烈在场,抑或是其他效忠陛下的将领,绝对不会像慕容雪那样,存在半点纠结。最腹黑、也是最有利的做法,肯定是当中斥责东宫勾结大将,意图谋反,然后直接挥军开打,再趁乱出手,顺势结果了李炳。
如此一来,叛军再无任何靠山能够依凭,必然不战自溃,而帝君也少了羁绊,省去心中一桩大事。
然而,别人能这么干,慕容雪却不行。
刹那之间,他忽然深刻体会到年劲松二十年来的苦衷:一边是帝君,另一边是太子,无论谁,都是他必须竭诚效忠、尽心辅佐的对象。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两方又都各执不同立场,因皇权继承归属的问题,关系格外敏感。
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平衡这其中的复杂关系?又该怎样守护那不过是一纸文书的圣教盟约?
这需要的不仅仅是过人智慧,更要有忍辱负重、勇于担当的赤子之心,方能让帝君和太子和睦相处,令圣唐皇朝不至遭遇倾覆混乱的灾劫。
慕容雪心中浮现出那个未曾陪伴过自己一天的生父,终于拿定了主意。
此时若是不放李炳出城,那么这位太子殿下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要么硬闯,然后在混战中被当场斩杀,要么是乖乖回到东宫候旨。
谋朝篡位,天威震怒,太子即便听话回去,也同样逃不过被砍头的命运。
所以不管哪条路,都会辜负年劲松的临终嘱托。
而如果放李炳暂时离去,不管怎么说,至少可以暂时保住先帝的骨血。倘若叛军之后真的要犯禁攻城,那么他慕容雪便拼死一战,为帝君尽忠捐躯,全当是履行了当初对年劲松的承诺。
想到这里,慕容雪放下落日弓,对着李炳缓缓拱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既然殿下决意出城,那么臣也不再阻拦了。希望殿下您不要忘记年太傅的一片苦心,切莫被奸人利用,误入歧途。保重!”
李炳见状,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同样郑重的向慕容雪拱了拱手:“慕容将军,你的话,本宫自有斟酌。也希望你好自珍重,多谢!”
说罢,他大步走向了面前不远处的玄甲军,后方的谢府车队连忙紧紧跟随,一同离城而去。
慕容雪暗自品味着李炳最后那句“好自珍重”,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还珍重?就这么把你放走,陛下和朝臣们知道后,不扒了我的皮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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