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取出王印,以朱砂印泥钤盖,朱印干后,起身交换誓书。
他手颤的厉害,就在他将要起身之际,莫千澜忽然伸手,取过誓书:“王爷,我来吧。”
魏王绷紧了一根弦,双手捧着势书交给莫千澜,眼睛不由自主寻找黄义仁下落。
一边找,他胸膛一边剧烈起伏,一颗心狂乱,几乎从嘴里蹦出来——莫千澜死,这次和谈也会因此中断,但不要紧,这都是可以补救的事情。
找到了!
黄义仁不知何时进来,紧贴穹庐而立,两手拢在袖中,眼睛发出咄咄的光,直逼向莫千澜——莫千澜今日穿的太少,没有鹤氅,连长衫也很薄。
他很快将这一点古怪抛去脑后,右手在左袖里紧捏住一把臂弩,以免臂弩往下坠,显出形状,被人察觉。
这把弩是金虏匠人由七寸弓改造而来的七寸弩,弩身不超过半臂,马面牙发为铜造,弦为麻解索扎丝,箭簇与七寸弓箭簇相似,因过小,射不出五十步,又不可轻易摇晃,战场上极少见。
但这种弩箭簇更轻,不超过三钱,整根铁箭都不超过八钱重,爆发力极强,瞬间便能穿甲,莫千澜就算穿了铁甲也防不住。
魏王后背迅速透出一层牛毛汗,整个脑袋都冒着热气,憋在幞头里,化作水,冷冰冰从鬓角往下淌,两手手心濡湿,用力时可以攥出一把水。
他看向莫千澜。
莫千澜起身,一手拿誓书,一手伸入袖中,不引人注目地取出一张竹纸折成的方胜,收在誓书下方,走到小皇子身前。
小皇子身边四名护卫警惕地看向莫千澜以及殷南,只要稍有不对,便会出手。
金王仅此一子,不能有半点损伤。
殷南也死死盯住小皇子,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帽子、衣襟、衣袖、腰间、靴筒,一旦看出任何利刃藏身的痕迹,就马上带莫千澜退下。
黄义仁两眼一亮,手从袖中探出一寸——无人注意他,这是个好机会。
就在他要动手时,莫千澜忽然蹲了下去。
他的手立刻收回袖中,并且不动声色转变方向,避开殷南——就在莫千澜蹲下的一瞬间,他看到殷南也迅速变换位置,让莫千澜始终处于自己的保护中。
他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离莫千澜越近越好。
那四名护卫也因莫千澜动作一惊,急急上前一步,看莫千澜蹲在地上,单薄衣物不能藏刀,两只广袖柔软垂落在地,才退后半步。
哪怕誓书已定,他们依旧互相提防。
侯赋中和李清都不知危险将至,反倒松一口气——他们和魏王一样,都像是陷入一场噩梦,不同的是和谈一结束,他们的噩梦就会醒过来。
莫千澜和小皇子平视,微微一笑:“我见过你父亲的画像,你和他长的很像。”
小皇子因莫千澜和自己的父王一样孱弱,倍觉亲切,很腼腆的一点头:“是。”
他将誓书交给莫千澜,莫千澜也伸手,将方胜和誓书递给小皇子。
倏地,一道沉闷突兀的声音在穹庐中传出。
声音又快又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殷南。
她猛地出手,然而指尖触碰箭尾时,箭身已经“噗”地钉进莫千澜后背。
铁箭刺入莫千澜后背的一瞬间,他忽然将小皇子勒入怀中,两人密不可分,弩箭击碎莫千澜胸膛内坚硬骨头,从前方破开皮肉,再刺入小皇子身体,从后背钻出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