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一旁走过,去二堂。
二堂没有灯火,但廊下药炉里药还在煎,站在外面也能看到热气一团团往上涌,像雾气,最后消散在夜色中。
她站了片刻,没有听到咳嗽声和走动声,莫千澜似乎沉睡了,但还活着,这种安静就是他活着的佐证。
离开二堂,她行至前堂,前堂里住着魏王。
这只金丝雀从早到晚惴惴不安,在寂静的夜晚发出巨大叹气声,声音无处可落,颤颤巍巍散在半空,又被方正古旧的院落所吞没。
莫聆风气定神闲地看着,想到在京都中的皇帝和太子——天家父子,拥有天下万民,却在日益衰落。
她没有在此处停留太久,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前向九思轩。
九思轩中古树已经落叶,只剩下蛛网一般的枝杈笼罩屋宇,泽尔坐在院门前,拿刀子削花园里折回来的竹枝。
看到莫聆风,他站起来,给她一个竹哨。
莫聆风接在手里,吹了一声,一拍脑门,扭头对殷南道:“把那个蓝色的荷包拿来。”
殷南来去如飞,不到片刻就将荷包交给莫聆风。
莫聆风递给泽尔:“给你的。”
泽尔先是疑惑,贴在手中一捏,察觉到里面是一个陶埙,不由自主露出笑意,正要解开抽绳,就听莫聆风道:“程廷说他不能当面来致谢,让我代送,等他好了再请你喝酒。”
他手上一顿,不再打开,直接将荷包挂在腰上:“程家已经送过我谢礼。”
他看一眼莫聆风:“你要去哪里?”
“走一走。”
“我和你一起。”
他紧绷着面孔,极力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笑不像笑,哭不像哭,拿叉子从檐下取一个灯笼,用竹棍挑在手里照亮。
“你不高兴,”莫聆风直接了当,“因为邬瑾?”
泽尔自嘲一笑:“我还得高兴?”
他压抑着怒火:“是,我得高兴,要不是因为他,我还活不了命。”
他有些焦躁,殷南眉头一皱,想上前时,莫聆风对她摆了摆手。
泽尔踢开垂落到地面的菊花:“我宁愿那时候战死沙场,我的神会保佑我的灵魂自由,可现在我只剩下活着!”
莫聆风负手向前:“我以为,所有人都想竭尽全力活下去,无论是因为什么而活。”
泽尔晃了一下灯笼,看菊花在莫聆风脚下变作扁扁的一团。
委屈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握着竹棍的手关节泛白,嘴唇颤抖,眼圈滚烫,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他的脚步不自觉加快,想躲避莫聆风的目光,但莫聆风一直在他身侧,并未离去,他再也忍耐不住,丢开灯笼,猛地蹲下身去,双手蜷在膝盖上,脑袋埋进臂弯中,一动不动。
灯笼歪倒在地,里面的蜡烛点燃明纸和竹骨架,很快便烧做一团,把蜷缩成团的泽尔照的雪亮。
火光也照亮了莫聆风,她站着没动,等到这一阵火光熄灭,泽尔的身形再次变得模糊不清,才跟着蹲下去。
“别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