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澜一挥手,把刘博玉挥出去,对邬瑾道:“你回去休息吧,在我还活着的日子里,好好休息,不要再来。”
邬瑾道:“您还有没有话要和我说?”
“没有,”莫千澜笑了笑,“有朝生而暮死者,有春夏生而秋冬死者,有十年、百年、千年而死者。虽有迟速,相去曾几何时?”
他的笑,难得如此舒展。
邬瑾起身告辞,走出院门时,祁畅追着他叫,他没有留神,也没有上轿,而是走一走这座宅子。
这座宅院,巍峨幽静,伫立在冬日的晌午,在一无所知的人眼中,这座宅邸正在衰落,内中闪动的全是鬼魅之影,与活人阳世间隔着一道血腥天堑。
积雪在地,寒风在侧,沉重氅衣衣摆轻摇,手指拂过墙壁,就可以听到这座宅子所发出的声音。
兴盛、衰败、厮杀,血溅上去,血落下去,血浸润到泥土里,滋养出莫千澜、莫聆风。
悲鸣、呐喊、眼泪,呜咽声散入青云,撞入耳中,吞入腹内,便是这对兄妹的宿命。
谁是这宅邸中正星紫薇,谁是左辅右弼,谁是武曲破军,谁能占尽天机,谁会手握擎羊,全此帝王命盘。
邬瑾松开手,一步步踏了出去——当他再来时,莫聆风便是北斗正位、紫薇帝星。
他离去时,祁畅仍然站在二堂院门外,饥寒交迫,等着莫千澜见他。
他等到莫聆风来,等到莫聆风回堡寨,等到夜幕降临,灯火点点,才有人请他入内,这时候,他已是饥寒交迫,身上没点热气,两条腿沉重如灌铅了般,拖沓着往里走。
屋中暖意让他打起一点精神,躬身行礼:“大爷。”
莫千澜在桌前吃粥,汤匙在碗中搅动,和瓷碗磕出清脆响声,他舀起一勺送进嘴里,费力吞咽下去,抬头扫他一眼:“说。”
祁畅毕恭毕敬道:“魏王给小人吃了一粒毒药,说三日后发作,让小人前来探听和谈事宜,还要把消息传给外面武德司的人,小人受大爷恩惠,情愿一死,也不愿背叛,特来告知大爷。”
莫千澜食难下咽:“当真不怕死?”
祁畅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苦笑:“小人不敢相瞒,心里其实怕的很,小人斗胆,大爷可否请李大夫给小人看一看,如果能得救......”
他热的厉害,总感觉自己体内“毒药”随之发作的更快,心慌意乱笑了一下:“实在是不能解,小人也认命了。”
莫千澜舀起一勺粥,嘴唇抿了一点:“不必请李一贴,魏王骗你的,皇宫里没有这样的毒药。”
祁畅一听这话,当即“啊”了一声。
而莫千澜像个孩子似的歪了脑袋:“如果有,我一定吃过。”
祁畅小心翼翼看他,低声下气道:“大爷,我有个想法......怕脏了您的耳朵,不敢说。”
莫千澜将汤匙扔进粥碗里,碰撞声越发响彻屋内:“说吧。”
“小人随便编造些话,告诉魏王,再把消息送出去,引蛇出洞,您觉得如何?”
莫千澜彻底推开粥,咳嗽一声,拿帕子擦嘴:“很好,你告诉魏王,我会送莫家至宝给金虏,让金虏在和谈时,为莫家出力,至于他会不会信你,就看你自己了。”
祁畅如释重负:“小人这就去办。”
莫千澜望着他离去,在他跨出门槛,离开二堂后,立刻招来殷北:“等他送出消息,立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