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看到自己的手,苍白无力,骨节凸起,像是从幽暗地狱中伸出来的一般。
莫聆风的手从轩窗中探进来,放在邬瑾额头上,掌心温暖,将他从地狱中拽出来。
外面士兵、护卫埋锅造饭,劈柴烧火,声音纷乱,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何前程,但他知道必是因莫聆风而活命。
“聆风。”
与此同时,车外传来魏王的声音:“莫将军。”
莫聆风收回手,低声道:“不要怕,咱们回宽州。”
她直起腰,纵马向前,对魏王拱手,魏王一面要竭力笼络莫家,一面又要和潜藏在队伍中的黄义仁暗通款曲,忙的心机交瘁,脸色蜡黄:“莫将军,邬通判醒了吗?”
莫聆风点头:“醒了。”
她翻身下马,魏王也随之下马:“总算是能歇息片刻。”
他已经连行六个时辰,中途只短暂停留,下马方便,大腿两侧嫩肉,已经破了一层皮。
他苦不堪言,趁方便时抹了两次药膏,勉强缓解一二。
瘸着腿,他低声道:“是不是就地扎营,等一等辎重?”
莫聆风摇头:“不等,两刻后启程,子时扎营,见光亮拔营,辎重慢行。”
她大步走向游牧卿,拿一个烘热了的饼给魏王:“王爷辛苦,边关等的急。”
魏王接过饼,跟在一旁的内侍急忙送来一碗热水——水囊里的水结成冰,只能烧火,否则他们还不会停下。
就着热水吃饼,比在马上顶着风吃味如嚼蜡的糜饼强上许多。
莫聆风也就着热水吃饼,游牧卿送热水和药丸上马车,同时扫了一眼马车后方的板车。
祁畅趴在板车上,裹的严严实实,他的皮外伤看着触目惊心,实际上并不重,也不曾高热,王府一个护卫不知在和他说什么,顺手给他一把炒豆——马料里捡出来的豆子,硬邦邦的,难以下咽。
祁畅牲口似的咀嚼,一边吃一边想:“吃了这顿不知道有没有下顿,不要挑剔。”
邬瑾在听到宽州二字后,心中越发安静,吃完游牧卿送来的热水、药丸,勉力吃下去半块饼,等游牧卿离去后,又陷入昏睡。
他们走的是官道,路途平坦,马车上又垫着厚厚的褥子,这种颠簸尚能忍受,他昏昏沉沉,朦胧间睁眼时,日光成了暮色四合,再睁眼时,已是乌黑一片。
子时过一刻,人疲马乏之际,一行人赶到淮安县馆驿,门子敞开大门,人、马鱼贯而入,小窦钻进马车,背出邬瑾,走在后方,邬瑾睁眼抬头,寻找莫聆风的身影。
魏王一行乱糟糟的,莫家军训练有素,迅速安置,伶仃几点灯火下,却没有莫聆风身影。m.81book.com
小窦背邬瑾进屋,将邬瑾放在床上,铺开被衾给他盖上:“邬通判,衣服别脱,这褥子又硬又潮,还得靠你暖它。”
邬瑾点头,低声道:“窦副将,你们将军……”
小窦把自己裹成一条虫,在另一头翘起脑袋:“什么?”
邬瑾摇头:“没事,睡吧。”
小窦“啪”地倒下去,不到一息就鼾声如雷,不省人事。
邬瑾侧耳听外间风声,寒气从地而起,能够穿透厚重的皮毛鹤氅,一直侵袭到骨头里。
他想:“她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