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都,他们离的如此近,却是隔山又隔水,能够触碰到的,只有两个酒盏。
明亮的烛火将他们二人影子投向一侧,交叠、纠缠、相互依偎、依靠。
杯中酒尽,邬瑾复去落座,捏着酒盏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连骨头都是痛的——他要竭尽全力,才能控制双手,不去拥抱莫聆风。
济阳郡王眼睁睁看着莫聆风喝了酒,当即冷笑一声,转头对魏王道:“我没得罪她吧,她不喝我的酒,喝他的酒,这就是打我的脸?他们俩个就是一伙的!”
魏王心中长叹,暗道:“您方才过去敬酒的架势,谁不知道您是找茬!偏偏还遇到个硬茬!”
王叔愚蠢,然而实在与皇帝手足情深——手足情深,也正是因为济阳郡王愚蠢。
“王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魏王压低声音,和他耳语,“是不是一伙,陛下自有论断,您何必在这时候扫陛下的兴,改日再说。”
济阳郡王重哼一声,坐回案前,将酒盏用力顿在桌上,一旁内侍急忙执壶斟酒,他连饮三盏,抬头去看《百菊舞》。
伶人和歌而舞,美丽动人,一个伶人转到济阳郡王跟前时,他忽然伸手,一把攥住女子手腕,用力拉至怀中,一双胖手,如蛇一般,钻入她衣内,肆意游走。
女子一声低呼,满眼是泪,挣扎之间,又不敢大动,神情近乎绝望。
济阳郡王笑的浑身肉颤,大声道:“我手冷的很,放在这个地方暖一暖!”
一旁的宗亲也都哄笑起来,济阳郡王大声道:“谁说我眼里看不到女人,我这眼睛里到处都是女人啊!伶人、妓子、婢女,哪个不是女人!”
他不屑一顾地看向莫聆风,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宗亲们哈哈大笑,官员里那些老顽固纷纷摇头,邬瑾眉头紧皱,待要开口,莫聆风却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谁都没看谁,却已经心意相通。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吴鸿喆忽然大步奔向济阳郡王,一把将他那只大手从女子衣裳里拔了出来,扔到一旁,对一旁内侍道:“去搬炭盆来给济阳郡王取暖!”
吴鸿喆这位枢密使,虽然年过六十,却是陛下在潜邸时就跟着陛下的老臣,济阳郡王若是妲己,那吴鸿喆便是褒姒。
而吴鸿喆恰巧又是老顽固之一,对莫聆风坐在此处已经是千忍万忍,上了年纪后,又看爱看几出歌舞,见济阳郡王闹的乌烟瘴气,忍无可忍,这才出手。
妲己讪讪道:“吴枢,你怎么帮起外人来了?”
褒姒正要开口,昏君已扶着太子的手走进阁中,落座在御座之上。
妲己和褒姒都闭上了嘴,归了原位,张供奉使了个眼色,乐工停下手中鼓乐,伶人也将乱糟糟的《百菊舞》撤下去。
阁中安静片刻,皇帝喜怒难辩,只细看莫聆风,随后对吴鸿喆笑道:“你看看,小莫将军这模样,和千澜是一模一样。”
吴鸿喆认真打量莫聆风,点头道:“眼睛生的最像,莫节度使带女相,小莫将军带男相,一看就是一家人,不过——”
他再看莫聆风一眼:“小莫将军和莫节度使神情上却是大不相同,莫节度使性子最活泼,臣府上原来养了条狗,见了莫节度使就躲,小莫将军却沉稳。”
皇帝点头:“正是,小莫将军难得入京,如今战事已怠,就在京中休整一段时日。”
说罢,他看了一眼莫聆风。
他和莫聆风都清楚无疑,莫千澜的活泼,到粉身碎骨、命悬一线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