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廷对莫千澜的敬畏之心更上一层楼,畏惧之中,还藏着疑虑。
莫千澜清醒了,却不让外人知道,甚至连莫聆风都不透露,他要做什么?
他虽然不曾参与莫府的一切谋略,但从邬瑾的秘密书信上,能够察觉到莫府与朝廷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平衡。
生人进入莫府,是在打破这种平衡,而莫千澜的清醒,会将这种平衡彻底推向失衡。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际,刚刚扛过尸体的殷北走了过来,拱手道:“三爷,又有人送拜帖来了,还得请您去回贴。”
程廷退后一步,满腔思绪顿时散开,变成抓不住的游絮,在脑子里飘荡。
“我这就去,”他扭头问殷北,“你报官了?”
殷北摇头:“没有。”
程廷诧异:“那尸体呢?”
“乱葬岗埋了。”
“埋……”
程廷脑子里的游絮也随之烟消云散,认为刚才自己的所思所想纯属多余。
他是好人,和这些法外狂徒不走一条道。
……
生人假扮成下人闯入莫府,意图对莫家兄妹不轨,恰巧被泽尔发现的消息,渐渐传出,安抚住惊惶不定的下人,莫府再次恢复宁静。
夜色越来越暗,程廷回帖回到手软,子时终于得以休息,跑到九思轩睡去,二堂之中,姨娘换成了另外两个守夜,奶嬷嬷力不能支,先行睡下。
莫千澜在殷南帮助下,坐到隔间榻边,目不转睛守着莫聆风。
半个时辰前,莫聆风高热渐渐退去,脸上浮起的红潮逐渐消退,看着似有清醒之意,然而就在方才,高热再次席卷而来,皮肤烧的通红,虫齿也出来作祟,脸颊随之浮肿。
后背上的伤口越发狰狞刺目,还有血水浸出。
她不再呓语,变得安静。
殷南站在门口,听到李一贴的声音后开了门,将李一贴放了进来。
李一贴一手提着冰鉴,一手托着木盘,上面放着伤药、烈酒、细布。
走到隔间,他放下冰鉴,敲出一块冰,用细布包着,放到莫聆风后脖颈处:“幸好还存了冰,熬过今晚就好。”
他再敲一块,包上细布,压到莫聆风侧出来的一侧脸颊上。
莫聆风动了一下,冰快掉了下来,莫千澜伸手去接,两只手各行其是,互不相让,冰块“砰”一声掉落在地。
李一贴捡起冰块,换掉细布,重新压在莫聆风脸颊上:“你要想多活两天,就别碰。”
莫千澜畏寒怕冷,三伏都不用冰,但还是伸手轻轻按住冰块:“不差这一两天。”
李一贴冷冷道:“我也别给你改方子了,直接备上一副棺材送你。”
“不必破费,”莫千澜一笑了之,“我早就备好了。”
李一贴无言以对,用烈酒浸透一块帕子,一点点擦莫聆风皮开肉绽的伤处,莫聆风已经不知道痛,躺着一动不动,鼻翼翕动,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