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狲窝在那人怀里。
冬日的阳光在空气中流淌,小姑娘的散发悄悄垂下来,她把兔狲抱在怀里,用鼻尖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脸颊。
小兔狲埋在毛毛下的脸顿时红了,它不好意思地伸出爪尖揉了揉两个脸蛋,用小舌头轻轻地舔了舔眉栗的脸。
狐狸觉得自己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酸酸涩涩的。
他重新背过身,不再看它们。
热闹都是她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眉栗的目光越过玛瑙的背看向趴在那里的啊呜。它刚刚动了动,现在却把小脑袋放在前爪上,清冷孤独的小背影一下子就把眉栗心疼坏了。
她安抚完玛瑙,立刻就移到啊呜背后,用手轻轻地梳着它的毛。
“好了啊呜,大家都是小妖怪,一起吃饭吧~”
眉栗的声音这次格外温柔,她摸着啊呜,手悄悄把脖子那的毛毛翻开,还有一点伤疤刺眼地横亘在脖颈上。
不,不是的,斛岚听到自己的心声这么说。
食物可以分享,地盘可以分享,他并不在乎和另外一只妖怪分享一只烧鸡。但他介意和任何妖怪分享面前的小姑娘。
斛岚低下头,他纠结地想,不对,之前他不是这样的。
是因为这一千年来他从来没呆在人类身边,即使是短暂的安眠也是自己窝在哪一处狐仙庙里吗?
是的,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类带回家,第一次和人类一起生活。但他甚至觉得,这样……很好,很好很好。
夜里温暖的怀抱虽然会压住他的爪子和尾巴,但那种温度是让他安心依赖的。虽然她有的时候不顾狐的脸面自尊伸出手摸他敏/感的地方,但她也是在大雪中分给他一个怀抱的人。
“啊呜,你怎么要哭了?”眉栗愣住了。她看见狐狸的眼眶湿润了,眼睛周围的短毛被稍微打湿了,倔强地竖着。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啊呜伤心的事,但她认错的态度一向非常良好,尤其是对着狐狸。
“啊呜,你看这是什么?”眉栗偷偷从身后拿出特意给斛岚留的芙蓉烧鸡,这是啊呜最爱的菜,上次连盘子都舔得很干净。
斛岚抬眼看去——一只蜜油油的烧鸡,泛着金光焦脆的油光,散发出好闻的香味。
他想,这是单独给我的吗?
眉栗摸摸他的尾巴,附在他的尖耳朵边上轻声说:“这个是我专门带给啊呜的。”
斛岚转过身,他用鼻尖碰了碰眉栗的手,一下咬住整只烧鸡,跑到后院眉栗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埋下了一只鸡腿,开始大口吃起来。
斛岚舔着嘴想,这大概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烧鸡了。
至于那只小兔狲,他回头看了看那只正在后院的门边探出头来的小妖怪。
如果她还是最喜欢给我梳毛,最想给我带食物。那多罩着一只小妖怪也没什么。
斛岚骄傲地想,反正,我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妖怪。
子时已过,黑夜静谧。
狐狸盘在眉栗的身边,厚厚的被子下,蓬松的尾巴搭在眉栗身上。一人高的木柜里睡着半两和玛瑙,狐狸把自己之前的小窝让给了玛瑙,现在玛瑙趴在窝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声。
柜子里的小木盒中,半两睡觉也没有摘下小面具。
眉栗翻了个身。过了一会,她发出轻轻的呢喃:“不公平……为什么。”
狐狸的尾巴尖卷了卷。
“不可以……秦琯……”眉栗沉在梦魇中,鼻息厚重起来,她的手紧握成拳,双眼紧闭。
狐狸翻了个身,听到身边微微的声音,狐狸眼迷蒙了两下就缓缓睁开。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眉栗声音急促,双眼边的睫毛渐渐被浸湿。
狐狸爬起来,钻出暖和的被窝,冷冷的空气让他打了个颤,但他还是跨过隆起的被子蹭到眉栗身边。
像哄幼崽一样,他伸出软软的尾巴在眉栗鼻尖一扫,她痒痒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噩梦也被这个转身打断。
斛岚叼着被子盖住她挣扎下伸出来的手脚,用尾巴一下一下拍在眉栗身上,“呼呼”,“呼呼”。他低头,用鼻尖拱了拱小姑娘还有着印子的脸颊,带着一丝心疼钻进被窝,重新睡在眉栗的怀里。
斛岚睁着眼睛,一双狐狸眸子渐渐清醒。
他想,那个被他伤害过的女孩,她大概叫美丽。天道大概已经清除了她的记忆,但在这一世的梦里她还会记起来吗?在黑暗的夜里也会做噩梦吗。
斛岚愧疚地将脑袋埋在眉栗的怀里,他想,他一定要快点找到她,然后偿还一切罪孽。
他可以用千年的功德换她一世平安喜乐,然后把命交到她的手里,任凭决断。
***
秦府内,灯火一夜未熄。
“哐当”一声,紧闭的屋内传来木桌撞地的沉闷响声,“混账!”屋内的雄厚男声震彻屋宇。
门外院子里守着的婢女仆从惊惶退下,厚重的院门被向内推开,一个少女的脸露出来。
她眉心戴着的红晶宝石在夜里折射出幽暗华贵的浮光,推开院门,急匆匆向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