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栗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涸的下唇。
她还穿着黑色的小睡裙,立在二楼没了栏杆的粉末中,整个人彻底融入黑暗,只剩微微向下耷拉的苍白嘴角,和嘴角边粉红的舌尖。
金光却还没有熄灭。即使那个夜袭者已经被四肢穿透钉在了大门的门框上方,不断抽搐的手脚加深了符钉的深度,让那符钉像游走在□□里的蛇一样更加深入。
却还是没有血。一滴血都没有。
被钉在上面的人也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哀嚎。
眉栗却不想管这些。她还在生气。
弯下腰摸了摸狐狸“呜呜”的小身躯,那条尾巴已经僵直的耷在身后,一双平日里只会撒娇露出不害臊意味的狐狸眼泛出一滴又一滴的泪花,偏偏那血液还是汩汩地流出,即使上面已经缠了一层又一层白布。
眉栗攥紧了拳头。
她回过头,金色的符文欢快地跳出来,在她的掌下犹如欢腾雀跃的游鱼,游走在深厚的金色符力中。眉栗歪了歪头,那些符文瞬间化为骨钉窜向楼下——
每钉入一颗骨钉都能唤起那人瑟缩的颤抖,但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嘴里也没有声音。
一颗……两颗……十颗……十六颗。整整十六颗骨钉,将他死死钉在了墙上。
他颤了颤,似乎死了。
眉栗不再管他,她现在觉得心情好了一些。除去漫不经心的一丝担忧的话。
因为她不会医符。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孤身一人的眉栗从没有遇上过这种情况——人还在呢,符不会了。
她虽是□□凡胎,但受伤的次数并不多,在符道中受伤的次数还没有剪蜡烛被烫伤的次数多。身边也没有需要她费心救治的人。
因此,除狐仙外的符道第一人,眉栗大魔头,她一张医符都不会,也从没学过,受了伤也懒得管。
但是现在有一只小狐狸,它为了救她,小小的身体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还并不尖利的乳牙疯狂撕咬。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被这样保护过。
眉栗垂下眼,眼中出现了堪称温柔的目光。在这短暂的一世中,两次温柔,都给狐狸。
除却战符和戍符,符道与符道之间并不相通。医符和所有其他符道之间更是隔了十万八千里,可如今人间的药物医术对妖怪大多毫无效用,只有医符可以救它。
不会医符的眉栗渐渐觉得有些羞愧。
角落里的一本符集静静躺着,它是被何必平带进来的,大国师的真传。这样的册子在国都只有两本,一本在大国师的弟子荀谕的枕下,一本在狐仙庙这家没名字的店中。
眉栗的目光也静静地落在它身上。那本符集散发出了一些不同于其他符道的气息。
她飞身下楼,翻开符集第一页。
“大道道之天地兮……”翻过,下一页。
“求平平之虚其心兮……”翻过,直接最后一页。
一个瘦长符文跃然纸上。几行清秀小字简略介绍其功用,绘制之法。继续往下看去,最下面那行小字写道:“如今大国师已废之不用,此符已沉寂三十有余年耳。”
眉栗粗略翻了翻,整本册子只绘有五枚清晰可练的符文,其中四枚为戍符,只有一枚是医符,号称能“看护伤体,将养生魂”。
她坐在桌边,将那符完整誊抄下来,按照小字的步骤一步步走。
医符和其他符道完全不同,它要求医者仁心……眉栗没有仁心,要求普济众生……眉栗也没这个目标,要求有救治之心……这个倒有。
入医道之人,不能有杀心……眉栗看看墙上还挂着的人,不知道自卫算不算杀心。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战心。
眉栗脸沉下来。她的战符是极端路子,吸食恨意为生,说什么没有战心,没有战心的人如何能用战符。
她不再管书上的警醒,径直试着描摹那道医符。
金色的符光隐现血红的色泽,几许绿意萌生都被金光压下,眉栗咬咬牙,用左手捏碎了金光,瞬间绿意大盛,符文堪堪画成,眉栗“扑”的呕出口血,这是强行逆转符意要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