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绝不松懈,一用力要把自己的袍角拽回来……对方捏的太死了,没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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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一方桌子,眉栗坐在这头,何必平坐在那头。
这个往日猖狂到没边,国都的狗都要绕着他走的符二代,此时乖乖坐在桌子一角,手放在膝盖上,像在家里听叔父的骂一样垂着头看脚。
他身上的袍子被打的稀里哗啦挂在身上,时不时小心地抬眼看眉栗。
“大师……我们家的情况就是这样。”他说着说着带上了哭腔:“求大师救救我叔父吧,我们必有重谢!”
“你叔父是谁,跟我有关系吗?”眉栗两只腿在凳子上晃悠,毫不在意地问。
“我叔父是五国师啊,大师你不知道……”他看了眼眉栗,险险吞下那个“吗”字:“……也是很正常的。”
眉栗低头想,那倒是有些关系的,还是不一般的关系呢。
她冰冷的脸色有了一点解冻的迹象。这不就是瞌睡来了枕头敲门嘛,这个五国师真是会赶时机啊。
被妖怪抓伤重伤不治而死,也算是个凄惨的死法,但远远称不上痛快。如果不给他医治,过不了两天人就没了,时间的短暂大大削弱了痛苦的程度,实在不能大快人心。
眉栗眼珠转了转,对他说:“在这呆着。”
过了一会,眉栗走进来,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粗朴的陶瓶,懒懒散散搁上去,轻声道:“这里面就是能救他的药。”
何必平双眼大睁,言语结巴:“这,这……”他从没想过要到药居然这么容易,这么迅速!他原想着,如果这里不行,他就出城,去千万里之外的他国寻求秘药为叔父治伤。
但眉栗轻飘飘地直接把药给他了!
何必平将衣袍一掀,“扑通”一下双膝跪地,行了几个方方正正的大礼:“若能救我叔父,大师之恩,必平永生不能忘!”
他抬起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就看到眉栗直直朝自己伸出手,掌心朝上,意图明显。
何必平捡回自己落在一边的包,重新拿出一本又薄又小的册子:“这是大国师之真传……”
眉栗打掉他手上的册子,认真地看着他,说:“你不要打算赖账,一瓶一千金。”
何必平怔愣了片刻,他以为最珍贵的符书在眉栗眼中却还不如一千金贵重,但大符师自有道理,自有道理。
他认真写下欠条,承诺过不了一刻何家就会派人送来一千金,然后在眉栗将信将疑的眼神中飞快地跑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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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平迈入叔父房间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已经走了,他们派了两三个下人照顾五国师,自顾去对着祠堂痛哭。
听到他带着灵药回来,何家家主和他母亲都迎上来,问他:“药呢?”
何必平带着父母进了叔父的屋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粗糙的小陶罐。陶罐上还可以摸到粗糙的颗粒,就像是从哪个床底下捡到的没人要的小罐子,在何家家主眼中粗鄙不堪。
何家主长叹一口气,却并没有阻拦何必平。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能眼见着自己的亲弟弟五国师生生被折磨死吗?大家不过都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试看罢了。
这一个月来,不管是觊觎何家高额奖赏的人,还是与何家本有来往想从中讨人情的人,甚至那些讥讽的人所说的法子,他们无一没有试过。
国师府说的好听,七位国师,互为兄弟,实则不过是在大国师手下任其驱从的帮手罢了,没了谁都是有利有害,上次六位国师一同救治,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尽心尽力。
只有对他们何家来说,五国师是独一无二的。
可试了这么多回都毫无起效,这回便就有救了么。
何家主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东西的,不学无术,横行霸道,欺善怕恶,所以也半点没指望他。在何必平回府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如果没了五国师,何家不过牵出国都,荣华富贵三代还是可以撑下去的。
何必平将那小罐微微倾斜,一点淡黄的水液流出来,有微微的黏性。何必平把那水液敷在五国师的伤口处。
随着那水液将伤口整个覆盖住,伤口里有黑色的东西一点一点析出,随即在药液中慢慢变得透明,就连那伤口,竟然也在一点点愈合!
“父亲!母亲!”何必平惊奇地大喊。何家主的嘴都合不拢了,他握住五国师苍白的手,和旁边的夫人都已喜极而泣。
这回,他第一次认真看着这个儿子:“你是从哪里请来的仙药?”
何必平眼中透出近乎癫狂的崇敬:“一位国都的大符师!她就在狐仙庙那条巷子里!”
“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一下抓住旁边小厮的衣领:“快去,立刻备齐一千两送到狐仙庙旁第四家没名字的店中。”
“那大符师可有什么要求?”何家主问,一般高人从不收受金银,那些世俗之物只当是儿子的答谢之礼,天材地宝和轻易不可得的符书符集才是符师的追求。
“她只要金银!”儿子兴冲冲地说。
何家主想,不行,如此高人,怎能交由儿子去结交?
他得亲自登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