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平雁自此时一起,便知魔世已入人界来了,他本有心交此事于罗念成肩上,任那少年前去封印权魔剑。只是这不长眼的无耳闯入东皋山来,将这桃林尽毁,使沙平雁再不能坐视不理。他重携金河刀现世,欲助罗念成除魔封剑。
他想此时已有魔物到了东皋山,则中原广大之地,恐怕已多遭魔物侵袭。他退隐江湖多年,自承父亲留下金河刀以来,世上无魔,他便久居东皋翠雪山不出。日子一久,远离江湖纷争,清静惯了,便再也不想回去。何况当年他少时掀起的风浪,还有与那天地刀宗的恩怨,都教他烦恼。
远在此地,再也无人叨扰于他,心性便也静了。前番郭爽携罗念成到此,他救下二人,本欲赶二人早早离开,但后来又结识忘岁翁,几人在东皋山桃柳潭边对酌,大为畅快。自那时起,沙平雁便又萌生重返中原的念头。
余枫寒身上之毒,亦是罗念成拖邈佗来为她治好,即便是要报此恩,他也不能继续呆在此地了。今日桃林已毁,沙平雁重提金河刀,便欲向着中原而去,问斩魔寰。
他与余枫寒商议定了,见余枫寒也愿随他前往中原之地,二人便欲一同启程,去了中原寻到罗念成,助他重封权魔剑。如今魔世之祸已经来临,混元魔祖的爪牙已伸到了东皋山来,四处定有异动。沙平雁料想此时罗念成正缺好手,便是他前去相助的好时机。
这夫妻将所行带了,终究离开了这座小屋。沙平雁曾在此地生活多年,多多少少有些难以割舍。他重游几地,复在桃柳潭徘徊,又去过后山竹林,掩了冰窖,踏过东皋山的每一寸土地……只是那桃林之地,他却再也不忍心去看上一眼。沙平雁同余枫寒盘桓数日,终启程往中原去了。
无耳一死,其余四煞,无眉、无眼、无鼻、无口皆闻讯赶赴东皋山。这其它的几只怪物,虽是被楚翘玉、凌越、忘岁翁他们暂时制住,但其实没将它们杀死。只有无耳葬送在了金河刀之下。
这四煞赶赴东皋山来,果真寻不到了无耳气息。便知无耳魔体尽散,灰飞烟灭了。却不知是何人出手,四煞知此事后,皆大为震撼。它们斗过忘岁翁、楚翘玉、凌越等人,虽是苦战,但绝不致丧命,但无耳如今元神俱灭,竟被人道凡力所屠。四煞将此事禀告冥魔子炙,炙便已有所料。
她知能灭无耳的,除非金河刀传人。既知此人已经现世,炙便命四煞待她赶赴东皋山去。
只是待她及四煞到了东皋山,沙平雁及余枫寒二人已经离开。四煞寻见了沙平雁所住小屋,又在桃柳潭、竹林各处寻了,皆不见沙平雁踪迹。炙见寻不到此人,便又离开此地,复回中原去了。
沙平雁同余枫寒二人往中原赶来,许久才见一家客栈。
“小枫,连日赶路,你身子早就吃不消了吧,不如我们在此歇息,待明日慢慢打听罗兄弟他们的下落。”
余枫寒点头道:“也好,我们既已出了东皋山,又行数十里,距离神止峰之地也不远了。就在这里歇歇吧。”
沙平雁招呼店家过来,选了客房,点了酒菜,二人便在此地歇脚。这是距离东皋山最近的一家客栈,沙平雁常常光顾此地,他嗜酒如命,每每到此地来讨酒喝,因此同小儿店家都很熟络。这里的人大都认识他,却是头一次见余枫寒。沙平雁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一位女子,别人免不了多问两句。
小儿打趣道:“沙公子这是发迹了?在哪里娶了这么个漂亮的老婆?”
余枫寒闻言羞红了脸,她确实许久不出东皋山,伤病之时,都是沙平雁悉心照料,直到身上毒渐渐医好,这才头一次出来。沙平雁眉目一横,说了句:“取酒来,问那么多?我与你很熟吗?”
这小二陪着笑脸,点头走开了。他们都知这位沙公子是个脾气古怪的顾主,倒不是凶神恶煞,但多少有些不近人情。小二本是寒暄几句,没聊被他一横眉,吓了个胆战心惊。
虽说沙平雁没有自报家门,但见他之人,皆看他一眉间中断,额有金发,与那江湖上传闻的金河刀主是一模一样。这些人不免推测猜想,知道此人便是当年名震江湖的断眉刀客。人人不去惹他,店家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所怠慢。这小二几次欲寻沙平雁行迹而去,看看他究竟隐居在何处,若是知道沙平雁的所在,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件大事。
只是他每每跟了出去,不到一刻钟便跟丢了,再不知其去向。沙平雁来此,往往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久而久之,店家便习惯了他这样,也不去追问,不去打探。
只是今日见他身边多了一个美貌的女子,却是从来都没见过的奇事。小儿多嘴问了两句,立时便给沙平雁驳了回去,掌柜的瞪了那小儿一眼,那人便灰溜溜进了后厨。
掌柜的出来道:“二位随我上楼,你们就在此处歇息……”掌柜的见沙平雁这一趟所带行囊甚多,恐怕此后便不在此地久住,要往别处去了。他也本开口询问几句,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常来这店中,本也算得上一个福星。每每客人吃酒吃醉了,总要胡闹一番,不过每次若有这位沙公子在场,吃酒的客人似乎都十分地乖巧,不知他们是被什么吓住了,一个个都不似平常一样放肆。如此几回,店主才发觉是这姓沙的客人的功劳。来往的江湖剑客,时而向他讨问起来,那个坐在门边的断眉之人,是什么来头。
问着问着,店家便慢慢听说了沙平雁的事,但他总也没有问起这位沙公子的姓名。既然大家都当他就是沙平雁,那他便就是了。店主想起这些,心中竟略有些动容。沙平雁每每吃酒,都不曾落下酒钱,又是个极为豪爽之人,日后少了这样一个主顾,也算是小店的损失了。
掌柜的安顿沙平雁和余枫寒住了,这才转身要走。
沙平雁看他殷勤,叫住他问道:“你有什么话说?”这掌柜的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支支吾吾半天,沙平雁一双眼睛似能看穿他心思,他张皇失措,一时失语。
“掌柜的,坐。你我也算老相识了,可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今天我们便认识认识。”
沙平雁叫掌柜的坐下,自己斟了两杯酒,又给余枫寒满了一杯茶。“你我二人共饮几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