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慧能大师这样的神色,显然是怀念起了故人,一些同那位飞空寺中一眉大师的过往。慧能此刻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苍老,他似乎已经很疲惫了,但他不得不振作精神,去面对这从天而降的灾祸。少林派立派百年,江湖地位不言而喻,五湖四海的豪杰慕名而往。如今这少林寺中,竟然成了囚禁武林各派的牢笼,这戴天恩如笑面虎一样蛇压强龙,他将此地尽悉掌控在手中,少林寺却没有反抗的余地。
大家心中都清楚,戴天恩心平气和地与他们商议,其实就是为了正自己武林盟主之名,若他稍有不快,就要强行威逼。各派弟子已被诡府门人控制,现下各派掌门初历大战,元气未复,难以和诡府门这群养精蓄锐已久的人作斗,如今是戴天恩逼着大伙儿和他谈,还必须得对他言听计从,否则他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慧能自思对此人无可奈何,自己又无退敌高功,心中略悲。若那一眉大师在此,定能力退强敌。当日诡府门派去天罗地网二人上踏云峰追杀覃瞳,定是败在了这位一眉大师手中。这二人才赶往汴攸城虎牢处,向戴天恩汇报了踏云峰的遭遇,言说这覃瞳被人保下,飞空寺中还有少林高手。
戴天恩一番询问,终是确认了这一眉大师不会下山来得。但尽管慧能如此说,戴天恩还是不能肯定,若这一眉大师知道少林寺有难,会不会破戒下山,依照那日虎牢前天罗地网二人的讲述,这老僧武功奇高,不可不防。如今走到这一步,差一招就可以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可不能让人坏了好事。
戴天恩再三询问,意在此处。慧能直言一眉大师不会下得山来,却又因想起故人伤感,群豪听闻此言,亦察觉了戴天恩的意图。他就是在告诉群豪:如今你等皆栽到了我手中,武林之中,没了那练过玄门道宗天卷的罗念成、没了少林寺的这位一眉大师,你们就只能乖乖听我的话,这盟主我坐不坐都取决于我戴天恩的心情。
高周邺道:“这位一眉大师虽然身在飞空寺清修,但这少林寺始终是这位老前辈的出处。若少林寺发生什么大事,我不相信他会坐视不理。”高周邺往那门口二人看去,“既然戴坛主已经知道覃瞳身在何处,也就是说,诡府门已经去过飞空寺了,甚至见过了这位一眉大师。这位前辈究竟是怎么样的人,还请黄、顾二位使者同我们讲一讲,也好让大伙儿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前辈,多多瞻仰一些,多多知道一些。这样的武林高人,群豪定是倾慕不已,二位既然得见,何不说来听听。”
黄秋鹤、顾平鹰二人神色冷漠,并不去理会高周邺的话,这二人静立不动,就像两尊雕塑。戴天恩笑道:“高先生好厉害!先生怎么知道我门下派了这二人去那飞空寺?我诡府门堂主香主不计其数,门下弟子数以千计,你却说这二人去过飞空寺,奇了。奇了。”
高周邺微微笑道:“在下虽不知这山上有寺,更不知寺中有位武林前辈。但我却见过这踏云峰,踏云峰天险,世上仅有两处能与之比拟。一处是这位齐大侠的居所——摩云崖。”高周邺说着,目光转到齐天翼身上,又微微一笑,“恐怕,摩云崖也不及这踏云峰险峻……齐大侠轻功盖世无双,他那摩云崖没有几个人能上得去,不知齐先生可否到过踏云峰,高某这一比,可全无冒犯之意。恐是高某眼拙,看得有错也说不准……”
齐天翼起身回礼道:“齐某孤陋寡闻,不如高先生博学,尚不知踏云峰在何处。”
高周邺笑道:“齐大侠不必过谦,踏云峰一处,我想在座十有八九皆不知道。既然这踏云峰如此天险,那么当世便没几人可以上得去,这寺庙不建在半壁,定是在峰顶之上,要上峰顶,又是一难。戴坛主诡府门弟子虽多,却不都是绝顶好手。高某自忖上不得这踏云峰,要登临此峰,非骨羽纹阶之人不成。”
在场之人皆发出低沉的呼声,当今世上,成就骨羽阶骨纹的人,屈指可数,若真如高周邺所言,要上踏云峰,非得有骨羽阶骨纹不可,这一路的凶险,可想而知,那寺中之人的实力,更是高深莫测。
戴天恩笑道:“高先生怎么说起大话来了。你说这踏云峰非骨羽阶骨纹者不可上,本坛却知道有一人上了这踏云峰。”
高周邺道:“我知道戴坛主指的此人,就是贵派黄风堂品字流覃瞳。此人与我交过手了,我也知道他大略是小阙骨纹,他如何上得此峰?那定是被慧能方丈,或者一眉大师接去的。他自己断然上不去这险峰,但若有这二位高手相助,他便轻而易举上了踏云峰。”
慧能、广慈、广德几人心中清楚,高周邺这番话其实是在胡诌乱编。那踏云峰确实险峻,但也倒不是非骨羽阶骨纹者不可上,峰峦再险,只需攀峰之人小心谨慎,做足了准备,虽说花上个十天半月,也能爬上去。高周邺这一番话,正是说给那些诡府门子弟、或是此地闲杂之人听的。他极言此峰险峻,教人心生畏惧,又说非骨羽阶骨纹者不可攀登。众人心中一寻思,这世上有几人身怀骨羽阶骨纹?那联想到自己身上,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上得了。加之这位深不可测的少林高僧在飞空寺中清修,又给这踏云峰蒙上了一层高不可攀的神秘与威严。
本来上此峰也需功底,反椎阙骨小阙骨纹之下者,确实难上此峰,高周邺将此夸大,就是为了唬住众人。教这帮诡府门人不敢擅自上踏云峰去打扰那位一眉大师。好给老前辈少些麻烦。除了诡府门的人,还有一些初闻一眉大师之名的,或是怀着仰慕之心,或是怀着别的心情,想入飞空寺见一见这位前辈庐山真面的人,都被高周邺这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心中霎时没了期盼。
慧能、广慈等人听出高周邺此计,皆不言语。
戴天恩自己也没去过这踏云峰,那日他到了少林寺,挫败了留寺的十余位高手,便动身赶赴汴攸城,去观曹沛与中原群豪之斗。他不知高周邺此话真假,眼神飘向黄秋鹤、顾平鹰。他始终没有开口问这二人,又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么说,本坛立下的这门规,却要因方丈大师的慈悲打破了。这覃瞳必不能饶,如今方丈大师把他送去了飞空寺,保下了他,本坛当真难办。诡府门这么多弟子,今日放过一个覃瞳,来日便没人鸟我这个坛主了!那些因门规被杀、被砍双腿、废武功的弟子,又该找谁评理去?方丈大师救了一人,害了一群人啊……”
戴天恩道:“既然各派之间总有纠葛,依我之见,咱们还是同心协力,立一个盟主,如此一来,各派之间的事务都好解决,以后大家同心协力,什么你派我派,都是武林子弟,慧能方丈要施慈悲胸怀,救了这覃瞳小子,本坛却也可以借此时机,改一改门规……总之,万事都方便。这一次本坛冒险将各位从那虎牢中救出来,也算得小功一件。戴某在江湖上行事,从来都是但做好事,不留姓名,本坛也教导门下弟子不要只图虚名,要如春雨润物般细腻无声,这江湖上,却总有奸邪之辈,反倒把一些坏人名声的事扣在我诡府门头上,诡府门行事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子歪,我等不加辩解,却让误会愈深,也难怪,江湖上的英豪们,都对我诡府门人心存偏见。”
戴天恩站起身来,侃侃而谈:“如今汴攸城欲将我中原武林分而灭之,大伙儿已经看在眼中了吧。前些时候,群豪被骗去楼外关抗蛮,得胜回来,却被这李启明困在汴攸城。可见这李启明和那恶贼李翀一样,眼中容不下我等,既如此,我们何必与汴攸城这帮人为伍,人家要消灭咱们,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依我之见,中原各派定需联手相抗,才能除此危急。各位掌门、天下群豪今日汇聚在此,我们选立以为盟主,从今往后,听其调遣,同心协力,将我中原武林凝力一处,退可自守自保,进可与那李启明斗上一斗,再不会受制于人,如此一来,我中原武林危急方能解除。今日是我救了诸位,倘若我等还是一盘散沙,汴攸城的人分而食之,咱们中原武林真是大祸临头了啊!”
项然道:“戴坛主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救了中原各派,只怕这其中,还有许多事有待考究!”
百念川跟着道:“我天地刀宗宗门内的好手都哪里去了?既是要选盟主,各门各派的人不应当都在此地么?”
群雄纷纷质问,诡府门究竟把各派的剩余弟子怎么样了,他们是否已遭了诡府门毒手。大伙儿心中都不确定,戴天恩分明是派这黄秋鹤、顾平鹰二人荡了中原各派,现在门内高手不知去向,定是给诡府门的人抓住了,甚至恐怕已有人惨遭毒手。戴天恩集结这一部分到此,为自己武林盟主的位子侃侃而谈,不过是在作秀。
玄通道:“贵派可上过养寿山,去过玄明观中?难不成,戴坛主已经和我师兄交过手了?”
戴天恩微笑道:“玄明观是去过了,可惜……可惜没能请到那位玄德道长,你家师兄干什么去了,只留下一座空空的道观,本坛欲结玄明观诸位道长之力,共赴汴攸城救你们,可惜这观中却空无一人啊……”
“什么!”不念、不觉等人闻言大惊,此贼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师伯等人究竟怎么样了。养寿山上还有一众弟子,玄德师伯还在照料不专道长,这诡府门贸然杀入,又使了什么诡计阴谋。大伙儿想来,各派沦陷,玄明观即便有玄德道长坐镇,恐怕也难逃厄运。少林寺这样的大派都落在了戴天恩手中,玄明观失了玄通以及六剑的帮助,恐怕难和这些奸邪恶徒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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