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王花雄棘于夔回邱泽同时,率领一众蛮兵驭鸤鸠前往南陲关口,绕行北营薄弱防护处。鸤鸠疾飞,蛮兵洒下绝忆水,迷倒北营守卫,此水为邱泽所产,雾化空中洒下,中者昏睡半日,醒而毫无中毒之前的记忆。为的就是不知不觉潜入南陲关口,盯紧北营的动向。
其实,喀戎有意教花雄棘刺探北营是否运来红玉,红玉祸石才是蛮军最为忌惮的东西,只是花雄棘等人不能会意,只有潜伏监视,想不到喀戎用意。
喀戎逼死索纳,已是蛮兵眼中的事实。但喀戎又在索纳败下天魁战时,将自己的命献上,给了索纳部下一个交代,给了九军一个交代。
索纳之死,唤起了昔日七王心中对夔的敬畏,他们在漫长的时间里忘记了统治者的而威严,各怀鬼胎,蠢蠢欲动。当日天魁战夔王再展神威,不过给这些记性差的申王们提个醒,谁才是这里的主人。这样的代价显得有些惨重,偏偏是索纳以命来换。喀戎本不想如此,只是要破北境,八王必须齐心,或许他起初也没有非要索纳去死,只是立威就必须有牺牲,有腥味,否则对这些傲然的王们起不到丝毫震慑。
八王向来屈膝听喀戎指示,早已怨气积郁,喀戎选择军前自裁,便是解了七王心结。夔王天魁战重立神威,蛮族九股势力才能拧成一股绳,才有足够的把握破了北境。
天魁战后,不止蛮营卒伍,剩下的七王更是受到冲击,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呼吸,人都死了,还争什么权,夺什么利?
会说有人临死之时才会悟到一生纠缠,贪名夺利,攀贵重权实为云烟,徒劳心费神,机关算计。但其实有人即使消弭之际,还存着不绝的贪念,挂着财阀权名,既然是追求了一生的向往,也算是勤勤恳恳,忠心耿耿……这世上之人做出的事,确分黑白,但大多都只是一些不同的选择,难判对错。将善恶对立,好坏劈开,总不免有些狭隘,糊涂一生的人数不胜数,精明一世的又多了几个百年时日。如果没有坚守和执念,人们不会星火相传,代代绵延,如果传承的是恶,那么宁可没有执着,也要还给天地清白。
为善不是做了不少有利于旁人的事,大体上是不做害人的事,不害众人是小善,不害个人是大善。权名在恶人的追逐下变了味,变成了优越和自私的挥霍;权名是为了滋养大多数人的利益,是大多数糊涂人的榜样,影响大多数人举善修身之物,而不是霸占和夺取,享受万人的敬仰,挥霍众人的利益。可是,有谁争权仅仅是为了做个好榜样呢?
“乖徒弟,师父我教你的贯虹落尘心法,你记得怎么样啦?”岁翁捏着念成脖后的衣领,摇晃着脑袋问道。
三人别了范烨,驭钦丕朝着北境而去,凌越在左,岁翁在右,念成被挤在中间缩紧了身子。
“徒儿当然记得。”念成心不在焉地答着,朝左边靠靠,想要凌越腾出点位置来。凌越自然不肯让他,发觉是岁翁挤得念成周转不开,更是故意使上劲挡着念成,不让他靠过来。抬头白了他一眼,伸手就要拧他胳膊。
“算了算了……”念成见她伸手,忙往右靠回去,低声嘟囔道。
“好!那你给为师背一背这贯虹落尘心法的口诀,让为师听听。”岁翁兴致大起,拍拍念成叫他背诵心法口诀。念成无奈,只缓缓道:
“举重若轻,移泰山而似轻吹鸿毛;星火燎原,挥晨露而似无量怒涛……”念成背完前两句,竟一时间想不起下文,霎时慌了,偷偷瞟一眼岁翁神情。本是记忆薄弱处,又想起岁翁大发脾气,不觉更加紧张了,脑中越是一片空白。
念成一顿,岁翁半眯的眼睛立刻圆睁,他扭头问道:“怎么?难道你连你这几句简单的口诀都不记得了吗?”岁翁正要发作,一旁的凌越接念成口诀道:
“星火燎原,滴露成海。天地玄变,皆在制衡。逆运灵窍,真气法门,视强为弱,倒转乾坤。”贯虹落尘前段心法顺手拈来,从她口中不思而出。凌越挑眉得意地望了一眼念成,又对着岁翁道:“老前辈,我背的不错吧?”
“不错,不错!”岁翁说着拍起手来,露出黄牙朝凌越笑笑。见气氛融洽,念成也混入二人之中,尴尬地咧嘴,他还没笑出声,便被岁翁狠狠地朝大腿拍了一掌。念成疼的“哇”的一声叫了出来,还没咧开的笑变了哭相。凌越在一旁乐不可支。
“还敢笑?这么简单的口诀,吞吞吐吐半天背不出来!你看看凌越姑娘,多聪明的女娃,好好跟人家学学,我可没你这么笨的徒弟。”
念成捂着腿道:“知道了知道了。”心里暗想,刚才还是你的好徒弟呢,这会认都不愿意认了……
“听见没,说你笨呢。”凌越还在一旁调侃。念成不甘示弱。“我这么笨,却掌握了贯虹落尘心法的使用,习得了玄门三卷中的慑神术。有些人连看都看不懂,难道是比我这愚蠢之人还要愚蠢吗?”
念成正说着,岁翁又是一掌“啪”地一声打在他另一条腿上。
“怎么?骨头硬了?看不起你师父这老头了?我也不会那什么狗屁捉鬼术,我就不配做你师父了?”
念成又弯下腰去抱着大腿揉揉,“徒弟绝对没有那样的意思,您老人家误会了。”
凌越还没等念成反驳气上心头,又被岁翁教训念成给逗乐。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趾。”念成心中郁郁,嘴里嘟囔:“那叫砸脚,何来的脚趾,不懂还要学人家咬文嚼字。”
“没错啊,砸到脚趾不是更痛吗?要懂得根据情况变通使用嘛。”凌越说完大笑起来,岁翁也道:“能有多痛呢,比我这两掌还痛吗?”捋捋白须瞅着念成。念成苦笑,我还是不开口了,这二人怎么一个鼻孔出气,到底谁才是您徒弟啊岁翁。
“对了,青峦峰上那老怪的慑神术乃是师尊传他功法,虽然被他糟蹋的浅显无趣,可天底下也没几个人领悟的了,你是怎么受他点拨,学会了大拜神朝以及纵天雷、唤剑雨之术?”岁翁虽知晓念成根基,但无法理解为何他能在短期领悟慑神术这等上乘高功,心中疑云不解,才问念成。
“我在北境神止峰下交到两位朋友,一位号不专道人,此人受太子之托误入巫咸受了巫毒,为解巫毒所生青瞳,曾盗取了玄明观中的三卷天书,这其中一卷就记载了慑神术功法,当时我为了替他疗伤,曾在他的引入之下将卷上慑神术修到了第四层,古月仙人所授正是此术,故而易成。”
岁翁眉头一皱,摸摸鼻头,低声思忖:“师尊所创天卷高功怎么还能流传到北境中去,这功法一定是始于师尊不错,老怪盘踞青峦峰收徒,也没道理将天卷外传,只怕是这天卷出处和师尊有什么渊源。”
“你方才道这天卷来于何处?”岁翁扳过念成肩来问道。
“应该是叫做玄明观。”念成答道,随即看向凌越,以求确认。
“我也不知道啊,不专道长没有向我提起过天卷来历,我只知道你们当时要修卷上功法,你因左臂不能修习,说起来,还是本姑娘治好了你的胳膊。”
念成微笑,“是是是,感谢大恩人。”“嘁,本姑娘才不稀罕。”凌越扭过头去。
岁翁道心道:玄明观,玄明观,待老头去探一探究竟。师尊的天卷高功,怎会遗落至那个地方,奇怪奇怪,老头要去走上一遭。
凌越道:“老前辈,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么笨的徒弟呢,你当初要是收了我多好。不至于到现在背个口诀也要气您。”
岁翁笑笑,“你可知我为何一见你就教你诛仙剑法。”
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上山找月仙的弟子比试武艺?念成心想着却不敢说出口来。
“不不,那只是一方面。”岁翁似乎看穿了念成所思,接口道:“我收你为弟子,还因为你是我需要的那块材料,才能做我的乖徒弟。”
“您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材料?”凌越饶有兴致地问。念成觉得心累,好了,这回又成了乖徒弟。
“我一眼便看出这小子自怀仙根,你们来忘岁谷那一日,我观这小子百会穴处藏有天梦劫,就知道是老天掉了个徒弟给老头我,我可是要抓紧机会,不能放过你!”
念成见老翁笑嘻嘻地,也不知他在说什么,只是“自怀仙根”这话,他似乎从哪里听到过。那巫咸国要吞他的海蛟,就曾道他是怀仙根之人,只是自己当时为救人,想不了那么多,没有在意,如今忘岁翁又提起,他才回想起来。可是那仙根又是什么,岁翁口中天梦劫又是什么东西。
“天梦劫?那是什么?”凌越发问,念成也一并静静听着。
“你二人皆不知“骨纹”是何物?”岁翁挠挠额头,打量着二人。二人一头雾水,齐声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