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朗没有走回去的路,这条街比刚刚那条更加繁荣,周围是高门大户的府邸,宏伟的大门前两头威严的石狮,这段路扶陵十分熟悉,儿时他就生活在附近的某一座府邸中,那时候的他还是尊贵的将军之子,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只不过,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我记得附近有一家武馆。”步朗左顾右盼,寻找着记忆中的那家武馆,扶陵突然停下,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步朗感觉身后无人,停下来看着站在原地的扶陵:“怎么了?”
“不用找了,那家武馆是供官宦人家的子弟使用的。”扶陵转身:“走吧,我知道有一家。”
步朗:“...”他静静地看着他慢慢走远,叹口气跟上:“你是说西郊那家鸿运武馆?”他每次从学堂回去都能路过那家武馆,馆长谢鸿运一身腱子肉,露出强健的手臂,腰间束着汗巾在门口做类似健美操的运动,据柳绪吐槽,这笑起来像人贩子的馆长喜欢花酒楼的云轻姑娘,每天辰时都会准时站在武馆门口大喊一声:“人活着就是为了云轻姑娘。”
为此柳绪特意补充:“我去帮他看过,那什么劳什子云轻姑娘卸了妆跟容嬷嬷似的,跟他不够般配。”
扶陵头都不回:“是。”
步朗简直无力吐槽,若是让柳绪知道他把扶陵这花美男送进鸿运武馆,还不手撕了他?“我觉着你可以换一个。”
“为何?”扶陵瞥他一眼,之前就觉得步朗和她,不知说的是哪的方言,但他却听得懂,他们像是不属于这里,与这个世界隔着什么东西一般,扶陵想,他们好像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哪怕她待他很好,但他总觉得对他与对步朗不同。
“...”步朗实在是说不出什么理由,干脆闭嘴不提。扶陵见他没了意见,装作无意的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嗯?”步朗疑惑,柳绪吗?
扶陵没说话,垂着眼睫,一片阳光映在脸上,平静又温和。“柳绪。”不是叫元芳啊,他默念这个名字,却想不起她的模样,明明是早上刚见过,脑海中那张脸却总是模糊一片。
步朗站在武馆门口,静静地看着扶陵走上台阶。“你不过来么?”步朗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站在树下阴凉处,将目光挪开。
扶陵没管他,径直走进武馆。
与其说是武馆,不如说是大型柴房,几间屋子里堆满了劈好的干柴,捆的干净利落堆的整整齐齐,屋内有个露天小院,院子北边插着几个草靶,中间堆得还是整整齐齐的没劈过的干柴,南边有十几个大水缸,足足有半人高。
扶陵几乎是一眼就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哟,小公子,来习武的吗?我这里不收人喽,您去...”扶陵闻声回头,谢鸿运的声音戛然而止,“鸿运叔,确定不收人?”谢鸿运吊儿郎当的表情僵在脸上,望着站在空旷的练武场上的扶陵,他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公子了,只知道扶家被抄家前夕,他被管家送出来,将卖身契还给他,说是扶家不行了,他对扶家有恩,不能连累了他,送他一个人离开也不会有人发觉,他想拒绝,但是管家坚持让他走,“鸿运啊,我老了,没什么用处了,你正值壮年,这整个扶家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他们站在扶家大门前,屋檐上挂着的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曳,灯光晃在人脸上,一暗一明。管家继续道:“扶家不行了...你快走吧,若是放心不下公子,就留在京城,他会去找你的。”他看着门前提着灯笼守夜的小厮,他们脸上皆是悲怆的神情,却没有畏惧。
他张嘴欲说什么,却发现巨大的悲伤与不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想扶家好好的,公子还那么小...“务必保护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