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绪躺在宽大的床上，睁着双眼毫无睡意。她已经三天没有合眼，原因是——她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睡觉的。

半掩的窗帘外透入一道昏黄的光线折射在地面。

突然，光线被一道影子遮挡，一道烦了她三天的熟悉声音传来：“怎么样，想好了吗？”

柳绪无动于衷，黑无常已经连续三天不厌其烦的找她，每天见面就是这句话。

起因是她死后来到地府被一身黑色西装带着金框眼镜的黑无常拦住，说她骨骼清奇，天纵奇才，把鬼差一职说的天花乱坠，想忽悠她给地府打工。柳绪见他一副推销员的嘴脸，本着21世纪人类对推销的厌恶，柳绪选择自动忽视。

然后黑无常就开启了狗皮膏药模式，死皮赖脸的找上门向她推销鬼差一职，一天一次，早中晚轮着来，每次都用法力穿墙，神不知鬼不觉冷不丁给她来一句“你想好了吗？”，柳绪知道，这是推销界的心理战术，他是想攻陷柳绪的心理防线。

谁能接受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当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身处地府，身边就是这个自称是黑无常的男人，黑无常直接无视柳绪水土不服的状态强行推销，对此她只能说：

达咩！

黑无常当然不只是问她想没想好，柳绪在床上翻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尽量使自己听不见黑无常的碎碎念。

他不负所望，像之前一样，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柳绪床前，手里拿着一本“地府生存手册”，轻咳两声道：“我要开始了，请您仔细听。”

柳绪不吭声，把被子捂得更严实。

这个地府生存手册她都快会背了，这黑无常怎么还不厌其烦的给她念叨，虽然知道忽悠鬼是你的工作，但这样锲而不舍是不是有点过分敬业？

“首先欢迎来到地府，成为地府成员。”黑无常机械的自顾自鼓了个掌然后继续念道：“地府生存第一条：绝对服从阎王命令，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第二条：以地府利益为先，不得擅自插手人界之事。”

“第三条：服从管理，不得以下犯上。”

“第四条：......你到底做不做鬼差？”

黑无常终于念不下去了，扔掉手册起身掀她被子：“你睡得着吗你？给我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业务不合格是要挨罚的，你怎么睡得着？快起来。”

比力气柳绪当然不占上风，只得露出她那张水鬼似的脸，她前世是公交失事掉进江里淹死的，醒来就是这幅模样，虽然在地府过了三天了，她仍然不能接受自己的这张脸。

“你要我顶着这张死人脸出去抛头露面？”那是万万不行的。

黑无常业务水平一流，马上就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连忙向她科普：“没关系，等你正式成为鬼差，有了法力，到时候换脸不在话下。”

柳绪微微一动，将信将疑：“还能换脸？”

黑无常赶紧把握机会：“当然。”

“我说你咋人模狗样的。”

“......”为了年终奖，黑无常咬牙忍了。

经过黑无常的叙述，柳绪大约明白了，人死以后回来到地府，每个鬼都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地府，为地府服务。二是转世投胎。

“本鬼不建议转世投胎。”

“为什么？”柳绪警惕道，总觉得面前这个推销骗子有所图谋。

“转世分为人道和畜生道，而转世是随机的，也就是说......”他眼珠一转十分精明，看向柳绪，她那么聪明，应该知道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我可能会投胎成一只猪......”

“猪算什么？花鸟鱼虫都有可能。”黑无常摇头晃脑继续解释：“如果你一旦入了畜生道，那么将会陷入八世轮回畜生道，八世以后触发概率机制，你将百分百转世为人。怎么样？还算人性化吧？”

真没觉得人性化的点在哪。

“你想好了吗？三天之后你不做出选择将会魂飞湮灭永世不得入轮回，今天晚上是你最后的时间了。”

黑无常站起身：“想好了来我办公室。”随机便凭空消失，房间里瞬间空荡荡的，只剩下柳绪。

她光脚走近窗户，看向窗外的景色，地府虽然是21世纪的风格，但唯一的不同就是万年不变的昏黄色天空，地府没有早晚之分。

很明显，摆在她面前的两个选择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如果选择留在地府，那么她大概率永远都是一只鬼，如果选择转世轮回，那么她就必须要入畜生道。

她还活着的时候，也不见得有个人样，谈了五年的男朋友，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临近订婚，被她发现未婚夫出了轨，原配打不过小三，更何况那简直是个满级绿茶，柳绪道行不够斗不过她。被绿已经够惨了，她还要上班为社会服务，坐公交都能失事掉进江里淹死，她的人生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傍晚时分，柳绪最终还是拿定主意，敲响了黑无常办公室的门。

黑无常几乎是秒开门，满面春风道：“想好了？”

“嗯，我留在地府。”

对于她来说，地府和人间没什么两样，那里已经没什么能让她留念的的东西了。

柳绪跟在他身后，不停的问道：“为什么我死这么难看，你死这么好看？你怎么死的？”

“我们鬼界，基本上人人都有法力，面貌都是用法力维持的，如果法力不够就无法维持。”黑无常看向她：“你要是也想拥有法力，就需要在鬼册上登记署名，相当于21世纪的身份证。”

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石台上，正中央有一根柱子，不高不矮，上面放着一颗明亮的“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