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见她应的果决,冬瓜脸上浮现出满意神色。忽又想起,嘱咐道:“哦,还有,陈家大小姐避到这里确实不方便,也不应该。
临到事头送女成亲,急吼吼明日便要拜堂,亏陈家娘子想得出!这事不可操之过急。
五郎与陈家大姐儿毕竟还未成亲,相处一院多有不便,最好引她去外头找个空院落安置。还有,弟妹要告诉五郎莫去陈家张望,要避嫌!
更重要的,你家那猢狲要看好。我看他和陈家二丫头走得近,这事情他若知道了,谁知他会给大家惹些甚麻烦?”
“好、好!”高氏想起自己那个庶长子就头疼,不由得叹气发狠:“那小孽畜,奴叫钱氏好生拘束着,看他敢胡来!”
“小孽畜”这个时候正从厨房窗户钻出去,紧跑几步跳起来,左脚在柴房侧墙的凹陷处一蹬,“蹭”地拧腰发力,右脚已经踏上墙头。
身形稍晃找到平衡,转身轻轻提气,沿着墙脊跑了二十几步,墙外有棵栗树。他攀枝过墙,抱着树干跳下地,来到街角。
四五个正在树下躲雨,身材干瘦、衣衫破烂的乞丐见到忙站起来。
“来来,人人有份。”那少年说着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抓出个麻布包,打开看时却是七八个冷馍。
众乞丐每人接一个,拿了便咬。为首的年长者不好意思,忙作揖道:“谢公子赏。您别见怪,大伙儿都饿狠了。”
“无妨。”少年抬手摆摆,将包裹重新系好,递过去道:“老人家,雨来了你们赶紧避避吧。这几个带回去给女人、娃娃吃。”
他叹口气:“你们穿过县城往南走,再走两日就有朝廷赈济的粥场了,到那边你们才……。”
“丹哥儿,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一个额角淌血珠的青年从巷口大叫着跑来,用衣袖遮在头上,气喘吁吁道:“兄弟们遭人欺负了,等你来撑场子呢!”
“杨乙?你这是怎么了?”李丹看他那惨兮兮的模样吃了一惊。
“城南赵老三那厮不知发什么神经,跑到咱城北来疯。”杨乙回过一口气来道:“他在春香楼请人吃酒,这也罢了,无端地非要唱曲的幺姐儿陪酒。
姐儿不肯他便要手下拿了人回府,说要替妈妈调教。苏大娘吓得叫了我们去,谁知兄弟们刚进门那厮便大喊‘动手’。
弟兄们错手不及,我跑来寻你时已经被打伤四五个,张金刚的胳膊都折了……。”
“别说了!”李丹吼道,他眼里已经喷出火来,人已经窜到巷口,口里问:“可有衙门公差到场?”
杨乙忙在后头答:“不曾。”忙跟着追了出来。
李丹今年刚过十五,其父李穆在三兄弟中排行第二,原是做地方官的,积累了丰厚的宦囊。
李丹生母钱氏是李穆的妾,在他五岁时病故。李穆续娶妻妹后不久也死在山东东昌府知府任上。
钱氏护着丈夫的灵柩和财产,带着李丹回到故乡,因此被家族称道,主母高氏也不得不容留她继续抚养李丹,所以李丹自小是寄在小钱氏姨娘身边长大的。
余干县城夹在信江和余水之间,南北狭长。城北原有群青皮,号称十八虎,却互相争地盘,不能抱团,曾被南城的势力压了多年。
不想两年前冒出这李丹镇住北城诸人,并收拾了南城一顿,名声大噪。
因他身高修长,生有蛮力,又恰姓李,故而被送了个名号“小元霸”。名号叫响了,无人敢做那等欺行霸市的勾当。
西市在城北,主要经营牲畜、食材、调味料这类。东市在城南,主要经营首饰、丝绸、棉布、瓷器等高档货。
因为北城环境安定,逐渐商业氛围盛过东市,这让杨乙口中的南城赵老三衔恨不已。
赵老三官名赵煊,排名第三,莫看诨名其实是个纨绔子弟。
他仗着老爹袭爵昭毅将军勋位,整日游手好闲,豢养青皮无赖,干些欺男霸女、侵扰商户的坏事。
自李丹收拾了他手下,南城气焰顿消,形成了如今互不相侵的格局。
两边各有势力范围,若必要到对方地面上去须得打招呼,免生误会,是以赵老三今日这般贸然闯入,实在是件奇怪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丹放慢了脚步,抬头看春香楼已经在前,发觉自己两手空空。雨水倾倒下来,泼到街面立时没了脚面。
李丹抹把额发上滴落的雨水,瞥见酱铺门口支撑雨蓬的挑棒,伸手抓过一根,叫声:“楚老倌儿,回头赔你!”磕在腿上一撅两截。
那楚老倌儿篷子倒了半边,吓得缩了脖子半个字也说不出。李丹双手背后大步流星走进春香楼。
春香楼是本城有名的花楼,妈妈苏大娘其实还不到三十岁年纪,按说来此的哥儿都是寻欢的,被砸楼她可是头遭亲历。
阴雨天生意指定好不了,好容易迎进来几位爷,谁想竟拿着闹事的主意打将起来!
苏大娘见转眼满屋哀嚎、一地破碎,吓得花容失色,往日的态度早已不见。
她钗环零乱,身上的宝色苏绣褙子不知何时被泼上了各色菜汤酒水,显得狼狈至极。
李丹大踏步进门,她便如见到青天大老爷降临般“哇”地哭了出来,叫道:“丹哥儿,你看这好端端的……叫什么事,你可得帮奴家做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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