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在外面,听见一声“扑”地响,慌忙转入里面来。低头看,张三倒在地下;抬眼看,只见一个黑瘦女子,一袭白色衣袍,手中提一条水火棍,径直奔来。王五叫声道:“却是苦也!”王五举水火棍来迎,怎敌得了樱桃!只见樱桃上前,抡棒敲碎了王五脑袋。
话说花逢春见张三举棍打来,闭了眼,掉了泪,口中道:“我的性命,今番难保了。娘亲,孩儿不孝,先自去了!”耳中听见“扑”地响,却不见身上疼痛,觉得奇怪,睁开眼,却被眼泪蒙住,眼前一片模糊,依稀见眼前一个白色影子。花逢春叫道:“是谁救了我?”樱桃收了水火棍,应道:“是我。”花逢春听声音耳熟,问道:“是沈将军么?”樱桃道:“正是。”上去解开了花逢春。
花逢春擦去眼泪,方才看清楚,见张三、王五倒在地上,叫声道:“苦也,苦也!你为何将那张三、王五打杀?”樱桃道:“他二人要杀你!”花逢春道:“你打倒他便是,如何要杀人?我杀了一个人,已被杖责、刺字、流放,夺了武奕郎。今你杀了两个人,若是被人瞧见报官,岂不是判得更重!”樱桃道:“这雁愁岭,不知坏了多少好汉。谁知道,谁是谁杀的!”去腰间掏出腰刀,要卸了花逢春项上枷锁。花逢春拦道:“使不得!此乃国家法度,不可擅自卸下。既犯了错,岂能一错再错!”樱桃不悦道:“甚么鸟叫,与韩将军说的一般!”花逢春叹道:“你尚未吃苦,不知怕。待你如我这般吃了苦,也就怕了!”花逢春教樱桃去张三身上,取了公文袋,却瞥见张三衣袍间,依稀露出一封书信。花逢春指道:“那是甚么?”樱桃取了书信,却不识字,将书信交与花逢春。叫樱桃在枷上展开书信,花逢春看了,欢喜道:“此乃上官皓写与余杭知府书信。教张三、王五杀了我,持此书信去投余杭知县。你将此信报官,杀人之罪可免矣!”遂教樱桃,将书信置入公文袋中,随身携了。
樱桃、花逢春来到大路上,却寻不见马匹,想必是被人盗走了。这雁愁岭,不知有几多盗贼!樱桃欲与花逢春同回杭州去见韩世忠,央韩世忠去求皇上赦了花逢春。花逢春却不肯,说道:“若是依你,随你回杭州,不是你救了我,倒是要陷我于不忠不孝之地也。干爹已被皇上责备,断不能再去,你却去求他,岂不是为难干爹?你真要如此来挟我,只是逼了我性命,我不如转回桃树林,自尽死了!”樱桃见这般说,只得陪花逢春,两个人一同翻过了雁愁岭。花逢春背上伤口未愈合,走一步,停两步,临黑来到岭下一个村镇上。寻了个客栈,打火造饭吃,当晚就在镇上歇了。
次日,樱桃雇一辆马车,两个人坐了,望丰州赶来。两个人坐车上,花逢春郑重其事道:“谢沈将军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异日不死,当效犬马之报!”樱桃却道:“何足挂齿!”两个人话不投机,无甚么话可说。樱桃来救花逢春,只因她呛了花逢春一句,致使花逢春出走杀人。此时,樱桃只想将花逢春快些送到丰州,再无其他心思。樱桃寻思,不如回杭州与冯青说话,甚是投缘。日行夜宿,行了四五日,来到丰州附近,花逢春背上伤口已愈合。
天色渐晚,樱桃见路边一个村镇,几十户人家。樱桃去那村镇,寻户人家宿了。樱桃问道:“此去丰州,尚有几远?”主人道:“前面便是越王山,翻过越王山须两个时辰,再走一个时辰,即是丰州城。若是平日,只须两三个时辰,即到丰州城。只是,如今这越王山上,有一伙强人出没,伤人性命,抢人钱财。客官须绕道而行,估摸要走一日。”樱桃道:“甚么强人?”主人道:“山上有四个寨主,五六百小喽啰。别个不打紧,只是那四寨主厉红梅,乃是方腊手下镇国大将军厉天闰之女,年方十四岁,却十分了得!”樱桃来了兴趣,说道:“甚么厉红梅,这般厉害?我去会她!明日便走越王山,省半日行程。”花逢春慌忙拦道:“沈将军莫要无端生事。明日且绕道而行,不差那半日。”樱桃讥讽道:“你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胆子变得这般小!也罢,便依了你,明日绕行,只是须得早起早行。”
早早睡了,五更醒来,打火造饭,早吃早行。走了大半日,来到丰州城。进了城,马车来到府衙前,樱桃、花逢春下了车,樱桃付了车资,吩咐马车赶回雁愁岭下。樱桃、花逢春望府衙大门走来。
府衙门前,值守军士见来了一辆马车,先下来一个黑脸白袍女子,后下一个刺了面、钉了枷的人犯,细看却是一个美貌少年。只见那女子上前打话,说道:“我姓沈,乃是武胜军参将也。今日送武胜军花将军至此,流放丰州。不知知府大人在否?”值守军士觉得惊奇,慌忙入内,报与知府。
丰州知府唤作柳春来,见军士报,慌忙出迎,接入府衙内。柳春来道:“沈将军远来辛苦!怎不见那防送公人?”樱桃道:“禀柳大人,张三、王五欲加害花将军,被我打杀在雁愁岭了。”柳春来大惊,一时不知所措。樱桃递上牒文,及上官皓写与余杭知县书信。柳春来细细看了,松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是那防送公人欲加害花将军,却被沈将军打杀。只是,防送公人为何要加害花将军?”樱桃道:“张三、王五只是奉命行事,实是杭州府尹上官皓与花将军爹爹有仇。”将张三所言,细细与柳春来说了。柳春来叫来文书,录了口供,叫樱桃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柳春来道:“无妨。本官遣人,将此书信与口供送往杭州。另写公文,说清原委,一同报与圣上,求圣上免了沈将军杀人之罪。沈将军稍安勿躁,且先与花将军先去府衙内歇下,稍后再来大堂,本官有事相商。”叫衙役来,开了花逢春枷锁,引樱桃、花逢春入后面房内歇息。
樱桃叫衙役提来一桶水,与花逢春洗脸。洗毕,见花逢春脸上金印洗净,只留浅浅字痕,樱桃笑道:“那文笔匠倒也守信,确是文刺,只留了浅浅字痕。过几日,你的脸便能恢复如初了。”将与冯青一同两度戏耍文笔匠之事,细细与花逢春说了。花逢春大惊失色,欲说甚么,却含在嘴里,吞了回去。樱桃见了,倒是好笑。
樱桃、花逢春再来大堂,不知柳春来寻他两个做甚么。柳春来见花逢春洗净了脸,喝声道:“好一个美貌少年!”花逢春慌忙道:“知府大人有何见教?”柳春来教二人坐下,说道:“下官确有一事相求。”花逢春道:“何事?知府大人只管吩咐。”柳春来叹道:“二位将军,且听下官道来。丰州城北,有座越王山,乃是此间名山胜景。半年前,山上来了一伙强人,霸占了山头。这伙强人有四个寨主,五六百小喽啰,打家劫舍,祸害民众。本州两个都头前去围剿,却兵败而归。那伙贼人里,四寨主厉红梅乃是方腊手下镇国大将军厉天闰之女,年仅十四岁,却十分了得!今花将军、沈将军到来,本官欲请二位领军马剿贼。本官遣书禀明圣上,若剿灭了贼,则免了花将军流放之役。不知二位意下如何?”花逢春大喜道:“小将愿听知府大人差遣!只求立了功,赦了罪。”
此时九月中,秋高气爽,凉风阵阵。花逢春、樱桃留在丰州,日日操练军马,欲去攻打越王山。花逢春一心想要立功赎罪,故而十分卖力。樱桃却心不在焉,只想尽早回杭州。这日,城外忽有一彪军马到来,却是越王山那伙贼人,挥军来打丰州城。只见敌阵中跃出一员女将,点名道姓,叫阵花逢春。
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女将是谁,为何指名道姓叫阵花逢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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