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白腾出手,用御物决翻烤猪蹄,瞥一眼大姐的房间所在,接着问道:“昨日天下楼外动武的人找见了。”
庄梦行刷净一个瓷盘,反手搁在身后的木板上,用手肘扶正歪掉的发冠,凝重道:“是明月楼的人。”
“明月楼的人,我大姐可有受伤!”君不白分神,猪蹄差点掉入火堆中,慌忙捞起。
庄梦行摇头,“遇见的是明月楼孤月和三月那两位。不曾受伤,但也未赢。”
君不白悬着的心放下,补充道:“昨日我在沈家也碰到一位叫双月的。”
输给孤月,庄梦行神态紧张,叮嘱道:“昨日我跟你大姐只是侥幸,明月楼的人一向杀人如麻,再遇见,一定要谨慎提防。”
“那是自然。”猪蹄烤好,君不白引一线井水,用刀意将猪皮刮洗干净,提回厨房卤制猪蹄。
庄梦行依旧俯下身子刷洗,跑堂伙计又从前堂捧来几盆待洗的碗碟。
金陵有情司,叶仙子负手立在情缘古树下,光影斑驳,枝杈间悬挂的寻缘绳随风摆动。
“没说动你师祖?”叶逢秋一袭红衣走近情缘古树,伸手抚摸古树苍老的纹路,在临湖小院住下这些年,很少来情缘树下,一束暖阳投她在裙摆上,熠熠生光。
叶仙子点头。
叶逢秋收回手,一片红叶落在她掌心,宽慰道:“心中想要什么,便做什么,师父还在,不必自己扛着。”
昨日砍去敦煌那一剑,叶逢秋以表明立场。
叶仙子目光柔和,在师父身旁,总能感受到暖意,小声问道:“您这些年可曾动摇过。”
叶逢秋温柔一笑,伸出一指,“你师祖丢下有情司远走昆仑第二年,动摇过一次,可一想到你师祖的遭遇,又退缩不前,彻底沉寂了。”
叶仙子上前一步,离师父近一些,“不后悔么?”
叶逢秋将红叶递给叶仙子,替她合上手掌,迎着光影,坦然笑道:“自己选的,为何要后悔。”
叶仙子摊开手,红叶躺在手面,合上手,红叶攥在手心。
叶逢秋穿过情缘古树,走出斑驳树影,整个人站在光里, 遮住头顶日光,柔情似水道:“多笑一笑,别总跟你师祖似得冷着一张脸。”
叶仙子攥紧手,不再撒开,决然道:“我要做天下第一。”
叶逢秋猜出她的心思,怅然叹气,“你师祖已经入了长生境,你做天下第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确是件值得去做的事。”
叶仙子睁眼,床边空置的酒坛又换了新酒,手中攥紧的红叶仍在掌心。启一坛酒,饮酒入腹,酒微热,与师父身上的暖意一模一样。轻唤红袖,一点红芒悬在屋中。做这天下第一,也不是件难如登天的事。
君不白卤好猪蹄,用瓦罐小火煨着,走出厨房,庄梦行已不在院中。
一颗石子从后门丢进来,君不白用刀意斩碎。回头瞧见朱三槐在后门相隔几条街的屋檐上朝他招手。轻功点地,跃上墙头,眨眼功夫落在朱三槐身旁。朱三槐居然丢石子砸自己,得追弄他一番,坏笑道:“这么快就从苏州回来了,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啊,不然我大姐会骂我未近这天下楼的待客之礼。”
朱三槐后撤几步,一脸惊恐,“莫不是铃铛在厨房。”
君不白歪头,“怎么,你是来找我大姐的,我去给你喊。”
张嘴假意去喊,被朱三槐匆忙堵住嘴,嘘声道:“千万别让铃铛知道我在这。”
君不白打落他的手,笑道:“那你来这所谓何事。”
朱三槐清亮嗓子,低声道:“庄主让我给你带个话,沈家小姐要暂时安置在你们天下楼。”
算上这次,已被百晓生坑了四次,君不白怒道:“我们天下楼可不是善堂,他说安置就安置啊。”
朱三槐扯过君不白的衣角,让他小声些,“不白住,沈家小姐在苏州天下楼的这段时间,归农山庄的菜一律不收菜钱。”
君不白眼珠一转,敲起竹杠,“那不行,万一怠慢了沈小姐怎么办,每日还得送半扇新鲜猪肉,我来扬州前,你们庄主可是许诺的。”
一听又要猪肉,朱三槐从屋檐上跳起,横眉怒目,“庄主答应的,你去找庄主去,我只是传话的。你们天下楼这群匪盗,还想吃肉啊,门都没有。”
君不白装腔作势道:“匪盗,你这话我待会可会学给我大姐听的啊。”
朱三槐已然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尽管去,她敲了我那么大一笔,我家二姐刚刚入殓,新坟都没长草,我牢骚几句还不行。”
做不得恶人,君不白绷不住,点头道,“行,行,行,苏州那边不要肉了,传信给你家庄主,告诉他这算是欠我们天下楼的一个人情,往后要还的。”
朱三槐变戏法般从袖中掏出灰鸽,向苏州方向撒去。
灰鸽振翅掠过扬州城,扬州城外的运河,有一艘楼船,挂起云帆,驶向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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