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生催动内力烘干石头,用手指搓动石块,石块温润圆滑,把玩之余,昂头望向青梅树上的流萤,正声道:“当年沈家变故,你娘以为清澜夭折,两家婚事也不再提,让你与叶仙子定了亲,你娘那人最重承诺,若是她知道清澜活着……”
百晓生停顿不言,抬手将石子丢入池中,揉皱满池清水,涟漪扩散,圈揽起前尘旧事。
百晓生不像是扯谎,君不白好似被扣上箍圈,头疼不已,若真如百晓生所言,这与沈清澜的亲事也要趁早了断,以免节外生枝,被叶仙子听去,君不白咬牙切齿,握拳示威,重重道:“救下你女儿,婚事就此作罢,不许再提!”
百晓生阴谋得逞,目光灼灼,点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最后一次。”总是被百晓生拿捏,心中不喜,君不白甩袖,御剑步入月光帷幕,头顶月光洒入洞中,凄凉无情,被他满身刀意斩碎。
洞中起风,吹乱发髻,百晓生深情望向池水中央的青梅树,笑意渐浓,诉说起心事,“你说,若是当年沈家没有变故,女儿嫁到天下楼,有那几个护犊子的怪物护着,这一生应该也会过得很幸福吧。”
青梅摇晃,树上飞下一只流萤,落在他肩上,闪着荧光。
待流萤飞走,百晓生眼角湿润,闭上眼,沉寂无声,再睁眼时,面庞冷峻,朗声道,“走了!”
哑奴还没寻得满意的石头,噘着嘴从地上爬起,将拐杖插在腰间,推着轮椅前行。
朱三槐默不作声,随在两人身后。庄主喜怒无常,比庄子里种地的李归农更让人望而生畏。
地洞出口藏在后花园中,被河道遮掩,君不白一手刀意甩出,将水渠斩断,刀意散开,惊起满院花海,君不白凌空而立。放眼望去,白石老道的羊群将整个沈家前院染成白色。
柳问舟在屋檐上拉弓引箭,漫天箭雨倾泻。他师妹在一旁护法,连弩紧扣,提防外人靠近师兄。白羊惨叫声不停,沈家前院临街的高楼之上,白石老道盘腿,单手扶着黄铜烟锅,一口一口吐出烟圈,羊鞭赶羊入府。
君不白刀意扬起的花海还未落下,每片花瓣成了叶仙子的立足之地。从屋檐步入半空,踩着花瓣靠近君不白,已入无我境,每一步,都是金陵有情司那棵情缘古树的化身。
叶仙子能知他的方位,自然是手中的相思扣,君不白关心道:“没被林秋晚为难吧。”
叶仙子摇头,一幅轻描淡写的神态,随后询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答应了百晓生,要去救沈清澜。”与沈清澜有婚约一事,断然不能讲给叶仙子。
叶仙子指向后院,失落道,“方才沈万鲸来过,让我帮忙护住沈梦,你那边我不能出手。”
君不白覆上满身刀意,笑道:“无须担心,我在白石老道那也不会吃亏。那沈梦是沈万鲸的女儿,他自然是得让你去护着的。”
“那便好。”叶仙子回身,飞入后院屋檐,卷一袖红叶洒入沈清澜院中。不能与君不白同行,浑身寒气萦绕,连月光都沾上霜意。
君不白御剑落在柳问舟站立的屋檐,紧握连弩的小丫头欺身上来,连射三发箭弩,箭弩淬过毒,一点擦伤,就能丧命。
随手甩出刀意折断连弩,小丫头又是三箭连发,丝毫没有让君不白停留的意图。那眼神分明是,不给钱,就不能站在此地。
如此贪财,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君不白从腰包摸出一锭银子扔去,小丫头喜笑颜开,接过银子,用牙咬上牙印辨别真假,然后揣进荷包中,收起连弩,让出一方位置。
君不白落在柳问舟一侧,问道:“可曾见到那老汉身旁有一块白石?”
射箭之人,目力超绝,千里之外,蚊虫羽翼上的粉尘都能瞧得仔细,寻一块白石,轻而易举。
柳问舟无暇答话,百步之外,一头白羊从族群跃起,欲施羚羊挂角之势。
弓弦灌满,将头顶月光搭在弓身,无形无影。屏气凝神间,柳问舟递出弓弦,一箭破空,将白羊贯穿,箭势不停,飞出沈家前院,钉在临街高楼之上,白羊化成一片碎瓦。
白石老道挪开嘴边烟锅,叹息道:“你娃子这天外一箭跟柳寻山比起来,还是差些火候。”
白石老道叹息完,目光在君不白和柳问舟来回打量,嘬一口旱烟,吞云吐雾道:“天下第一的刀皇,天下第二的剑神,还有这天下第三的羽帝,传承是一个不如一个喽。”
自家长辈受辱,血气方刚的少年,怎会容忍。
“狂妄!”柳问舟厉声训斥,搭弓射箭。箭未近白石老道身前一丈,被羊鞭打于无形。
君不白十丈刀意横扫,满地白羊化作齑粉。正要御剑近身,耳侧有柳问舟低语提醒:“正东有一人一猴从侧门闯入,正北有一女子潜水路入院,正西有一胖子撞墙进院。”
正东侧门,空玄吹动玉箫,小猴子握紧竹竿跳过墙,将门闩抬起,一人一猴步入院中。
正北水路,云璃身姿如蛇,周身紫气氤氲,几尾游鱼穿过紫气,连鱼骨都被吞食。
正西墙根,乌金浑身漆黑,接连撞开几堵石墙,山石打磨的石墙,如豆腐一般软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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