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过头，轻声说，“不知道。”

橙狸必然是知道的，倘若他不肯说，她几乎难以找到钟鄍。

钟鄍既然要她按时送招魂帖，眼看着无月之夜近了，何故会不在屋里等她？除非……

除非他遇到了什么，根本出不来。

姬玟仔细从脑海中回想细节。刚才她正在屋里等着钟鄍，橙狸忽然间出现了，说“不要等了”之类的话，紧接着就拉着她往外走。

然而夜色将近，他又跟她说了好一番的话，看似像是想要故意拖延住她？

难道，钟鄍就在那间屋子里？！

姬玟心下有些通悟，抬脚就想走。橙狸见势立马抓住她的胳膊，神色紧张：“不要去，去了就是送死。”

他清楚，她一向把命看得很重，断不会做出送死之类的蠢事。

果然，那两个字如一块硬石，卡在她心里。

她抬眼看着橙狸，定定问道：“那你告诉我，那屋子里面是什么？”

“屋子里布下了血罗阵，只待无月之夜启动。魔君早料到了这些，他让狐妖提前动手。但钟鄍毕竟是上神，血罗阵最多噬神仙的血，却取不了性命。因此魔君多给了狐妖一物——戮仙咒。”

为防她听得不清楚，他又补充说：“戮仙咒乃魔族禁术，可戮仙灭灵。”

戮仙灭灵，这四个字他咬得格外重些，生怕她听不清。

姬玟有些愣怔，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夭夭，你听我说。”橙狸扳过她的肩膀，使她正脸看着他，

“那几个神仙，包括相府的凡人，今晚都会死。钟鄍想取魔君的命，你以为魔君就会放过他？但目前我能做的，只有守好你，你懂吗？”

她失神地望向橙狸，“怎么守？”

他浅浅一笑：“我带你离开这里，你去凡间别处也好，回天宫也罢，总之不能留在这里。”

橙狸的话如魔咒般困在她耳边。

她惜命吗？确实惜，也胆小，绝不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

但这回她有些失策了，自己竟会因钟鄍的生死产生犹豫。

自己又犹豫什么呢？该不该推开那屋子的门？

该不该进去？

该不该把招魂帖送到他手中？

一晃神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抉择了。

钟鄍虽然老是动不动让她“闭嘴”，摆着一张冷脸，好像不待见她似得。但他也帮过她一些事。

在魔界时，无丞想借崆峒印之力困留他们。钟鄍本可以扔下她脱身，却宁愿选择共跳忘川。

东海那次，她受设计困于死亡之荫，出来后被冰刃所伤，身中剧毒。他没有置她的命于不顾，向东海要了解药，将她带回瑶池，还查了真凶。

那夜晚上，柔风微醉。他望着她低低的笑，仿若乍现的昙花。她怎么也想不到，面若冰霜，杀伐果决的上神竟会有这样的一面。

那句“我以后不会了”伴着微风悄悄灌进她心里。

姬玟挣开橙狸的手，自叹一口气，“谢谢你。虽然我修为低，做不了什么，但他也曾帮过我。倘若让我无视一切的离开，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我都会夜长梦多。你若拦着我，便是阻了我想做之事，并不是对我好。”

闻此，他默了默。复而看向姬玟，问她：“我若拦着你，往后此生你会不高兴吗？”

见她低头不语，似是默认了。他无奈的笑笑，“好吧，既然拦不住你，那我只能帮你了。”

他陪着姬玟走进屋里，闭眼施法念咒，地上忽然出现一圈圈青光，密密麻麻地刻有龟状字，这便是血罗阵的阵图。

钟鄍同那两位神仙现身在阵图的正中央，因为时辰未到，目前看起来还没有什么事。

看见姬玟时，他的眼中出现讶色，但转眼瞧见她身后跟来的橙狸，目光却是一沉。

“上神，招魂帖我拿来了！”

话音未落，她正想上前，却被钟鄍出声制止：“不要过来，你过不来的。”

“那怎么办？”

他想了想，“现在离无月之夜还有一会儿，你立马召祥云行至相府正中的上方，抛出招魂帖，念婆娑诀。”

他似是不放心，又问：“婆娑诀会吗？”

“会。”姬玟应声，转身就要召出祥云。

忽然，背后响起钟鄍清冽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与认真，“姬玟，若遇不测我只求你自保。”

此话如同一道亮光，撑开了她脑海中所有的迷雾。

……

橙狸同她一起站至相府正中的上方，眼见天色渐渐暗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