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伴,你先出去,朕和袁卿聊聊。”
“是,奴婢告退。”
随着王承恩的离开,暖阁内便只剩下了朱由检和袁崇焕两人,后者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正襟危坐。
最初的寒暄结束,也该是话及正题了。
袁崇焕很期待。
虽然从情感上来说,他愿意为了大明朝,为了朱由检去死,但是袁崇焕更希望的是活着看到大明涅槃重生。
而这一点,只能靠朱由检,其他任何人都没这个资格。
所以,希望列祖列宗保佑,让国家迎来一个中兴之主吧。
朱由检说话很直接,尤其是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
“袁卿这次入京,是为了辽饷的事吧。”
“是。”
袁崇焕坦白道:“辽饷自泰昌年始欠至今,年年都有亏空,如今更是停发两月,将校卒勇皆有怨言,背逃者众焉,陛下不可不为之慎。
臣恐军中哗变,故上表入京,乞以残躯求陛下下旨拨饷,抚平军愤。”
“是该拨饷,是该拨饷。”朱由检连连点头:“士卒们为了国家浴血戍边,朝廷却连他们的饷银、抚恤银都发不出,朕若是当兵,恐怕......唉!”
投建奴,算是汉奸吗?
在这个时期当然算,彻头彻尾的伪军汉奸。
但老百姓能骂,唯独朱由检这个皇帝不能骂。
是朝廷对不起边军,不是边军对不起朝廷。
用圣人的德操要求一名普通的士卒,却又将士卒视为猪狗草芥,天下不该有这样的朝廷。
“辽饷,一共欠了多少?”
袁崇焕低下头,艰难报出一个数字:“若是从泰昌年开始算,一共欠了一千一百八十万两,若只算去岁今年,欠了三百一十七万两。”
“东林党那边给你多少银子。”
“啊?”
“朕说,东林党给了你多少银子。”朱由检目视着袁崇焕,言道:“你不是去了福州会馆吗,没有见到人?”
后者大惊,刚欲起身告罪又被朱由检拦住。
“朕说了今日无礼,咱们君臣坦诚相待,就事论事,朕不会有任何怪罪你的意思,朕只想听实话,今日之国家,需要实话。”
袁崇焕一咬牙,拱手:“钱阁老言朝廷财政经涸,无力济军,是故没有拨饷,不过钱阁老说可以拨臣军粮百万。”
“军粮不是钱,宁锦也不缺粮,他这么做,是给这批军粮找了一个好买家吧。”
袁崇焕不由惊愕,望向朱由检时眼里开始浮出神采:“圣明无过陛下,钱阁老授意臣将军粮卖给晋商范永斗,以军粮换金银济军。”
“打的一手好算盘。”朱由检笑了出来:“又想捞银子又怕担骂名,苦差事就让给你做,八家晋商通敌叛国人尽皆知,这批军粮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皇太极的军营里。
而市米资敌的罪名就要落到你袁崇焕的脑袋上,将来这就成为东林党掌控你的把柄,你袁崇焕怕是要一直为东林党卖命了。”
如此一言,袁崇焕顿时汗流满面。
之前见钱谦益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思来,朱由检说的太恐怖。
好恶毒的伎俩。
朱由检又问道:“钱谦益绕了那么大一个弯,总得要求你干点什么吧,朕猜猜,是不是要你除皮岛总兵毛文龙?”
这一刻袁崇焕人都傻了。
“看来朕是猜对了。”朱由检呵呵冷笑:“毛文龙是前少保袁可立一手恩擢提拔的,袁少保刚正不阿、犯颜直进,和东林党关系极差,而且皮岛的毛文龙做事素来没有章程。
他缺饷缺粮,就派兵劫掠晋商的商队,损害了东林党的利益,如此,东林党上下自然视毛文龙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也就不难理解。
杀了毛文龙,东林党顺势将火烧到袁可立头上,新仇旧账一起算,呵呵。”
政治的弯弯绕袁崇焕难懂,但听到朱由检这一番分析,理清脉络纹理之后顿惊一身冷汗。
“毛文龙的确该死。”朱由检继续说道:“他拥兵自重,屡屡轻蔑朝廷,任由其继续下去,早晚脱离中央,割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