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蕉酿觉得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温度,把自己的脸都烫红了。
她默默地看向了地面,不愿再对上他眼里的了然。
“回去坐吧。”纪濯昆说。
“不要,”虞蕉酿摇头,“我要和你一起。”
“好,”纪濯昆没有反驳,但还是推着她回到了座位上,“休息十分钟后再来找我,我不要你逞强。”
虞蕉酿坐在座位上,看他走到前面和项长安他俩说着什么。
唉,她叹了口气,看了眼列车上的时间。
就十分钟,多一秒都不行。
“你们做的这一切,没有人会感激。”
虞蕉酿邻座的人忽然说。
她看过去,是个眼圈红红的女人,看起来有些年纪。
“我们又不是为了让别人感激,才做这一切的。”虞蕉酿沉声说。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心寒。”
女人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虞蕉酿,也递过来一声无望的长叹。
虞蕉酿接过一看,女人正在刷一个论坛上最火爆的帖子。
标题是——
“我是G1HD1次‘混沌’号乘客,求求外面的人,救救我们吧!”
发帖人大约已经乱了心神,正文有很多颠三倒四的错乱句子,满篇都是触目惊心的感叹号。
他写了许多列车失控后遭遇的事情:被车厢里的夺命行李箱砸伤、行至雪山时因为没有固定撞伤了脾脏吐血不止、坠入里海后车门开启差点淹死……
在最后他写,“我女儿生病了,今天我好不容易请到假可以回去看看她。我想回家,我想我女儿,外面的各位高人,救救我吧,我要回家。”
这篇帖子已经被回复了几千页。
起初大家都在质疑发帖人的身份,后来他所说的地点和《九洲游龙图》一致,大家纷纷刷起了祝福。
“没事的”“加油”“你一定可以见到你女儿”,这样的回复很多。
可在大约一千页的时候,回复的风向变了。
“那我们呢?我们外面的人又做错了什么,要陪着你们列车上的人一起死!”
“楼主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地球都快没了,全世界已经死了上亿人了,救你?谁来救我们。”
“你们列车上的人赶紧死啊,老子还想好好活着。”
“别看了,你女儿已经死了。”
“我给楼主支个招,说不定列车上的人都死光了,车就会停下来。为了世界和平,建议楼主自杀。”
虞蕉酿是跳着看的,匆匆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外面的人都希望我们死呢。”邻座的女人喃喃道。
虞蕉酿把手机还给她,说:“如果我们的存在真的威胁到了别人的生命,那是我们错了。可是我们也是受害者,‘混沌’号不会因为我们死了就停下来,恰恰相反,我们活着,才能救这个世界。”
“是吗,别人可不会把我们当救世主。”女人说,“而且你看,这车里的人都快要死完了。”
接二连三的事故让车厢内大半乘客都没了生命。
再加上越来越严重的缺氧,很多人都瘫倒在座位上,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虞蕉酿放眼看去,感觉每个人都像是被丢到岸上的鱼,离开水源越久,挣扎的动静就越小。
“你信不信,”虞蕉酿对女人笑了笑,“如果我们都死了,外面的人也活不下去?”
女人摇头:“为什么?”
“因为……”虞蕉酿想了想,“人类命运共同体吧。只要我们不死,人类的命运就还没结束。”
她起身,十分钟到了,她要去找纪濯昆。
“虞蕉酿……”女人叫住她,“我听了你说给全世界的那段话,我们真的可以坚持下去吗?”
“外面肯定有你牵挂的人吧,为了他们,可以的。”虞蕉酿说。
不可以也要可以。
虞蕉酿不敢泄气,这种时刻如果提起的那股气垮了,就真的再也坚持不住了。
她需要一些盲目自信的乐观,支撑她、支撑所有人共同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事。
刚走到纪濯昆身边,他的手机响了。
是李斯钦打来的。
“虞蕉酿,列车停电了吗?”他的声音很焦急。
纪濯昆深吸一口气,还是把电话递给了虞蕉酿。
“你也看到那个帖子了?”虞蕉酿说。
“是。”李斯钦一连串发问,“你现在还好吗,缺氧很严重吗,试过破窗吗?”
纪濯昆摇摇头。
虞蕉酿明白了:“没办法破窗,玻璃砸不开。”
“那……难道还是需要开门吗?”李斯钦觉得荒谬,“开门风险太大了吧。”
“不开门会缺氧而死,开门可能会死。”虞蕉酿衡量了一下,“或许真的需要开门。”
她看了看面前的岳澄天,“怎么才能触发列车的开门机制?”
岳澄天皱眉思索:“在里海开门是因为公开了《九洲游龙图》,全世界人都知道了‘混沌’号的计划……”
“知道计划就会开门,那计划落空呢?”虞蕉酿忽然说。
为了阻止他们向外传递消息,车门打开;如果他们传递的消息真的救了一群人,会不会再次引发车门开启?
“李斯钦,你们规划好了逃生路线吗?”
“有!”李斯钦说,“有想好一个很粗糙的计划,是针对斯洛比亚的。”
“那个城市只有一百万人口,比较好转移,而且列车预计还有两个小时才会到达那里,只要安排妥当他们就可以转移到邻近的捷瓦拉城。这算是一个试点计划。”
“如果在列车到达前全城人都能转移,列车的一部分计划就落空了,也许能引发它打开车门。”
虞蕉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