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望望,身后的车厢空无一人。
于是虞蕉酿没有再提起于时柠的名字。
很感谢于时柠救了那位心脏病发作的老人,很感谢她说着不熟练却依然尽力为自己接骨。
她是一个好医生。
虞蕉酿扶着自己的左臂,在纪濯昆的支撑下站了起来。
真难过啊,没能救下她。
她抬头,看到站在前面一脸失神的项长安。
他和之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第一眼看到他,他在所有人惊慌失措时大声疾呼,面容刚毅,语气威严。
第二眼看到他,他摔下外套携着满腔怒火炮仗一样冲向了后面,一拳砸晕了唧唧歪歪捣乱的男人。
多亏了他,纪濯昆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现在车厢门打开海水涌进来时,已经移动到前面的很多人才能幸免于难。
他好像有雷霆般的脾气,有使不完的戾气。
但现在,他没有了。
他如火山一样的暴躁好像被海水浇灭了,只剩下一点带着余温的灰烬,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纪濯昆拉着虞蕉酿向前面车厢走。
经过项长安时,虞蕉酿对他说:“跟我们去前面,好多人需要你。”
项长安没说什么,默默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五六节车厢都没人了。
此时所有乘客都挤到了前面五节车厢,他们已经顾不得有没有座位,只希望能在这辆列车上再多活一些时候。
前四节车厢拥挤,但也没有太过拥挤。
真正拥挤的地方是里海,那里有从‘混沌’里落下去的全部行李箱,和足足几节车厢的乘客。
‘混沌’号本该自里海上空飞行而过,里海本来不该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为何车门会忽然打开?
虞蕉酿想要看看那幅已经看了很多遍的《九洲游龙图》,那上面还有太多细节她没有发现。
她伸手进衣兜里,没摸到,虞蕉酿的脚步猛地停住。
“我手机呢?”她说。
项长安走在她后面,闻言回答:“我看到掉进海里了。”
前面的纪濯昆也停住了脚步,和虞蕉酿对视,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焦急。
虞蕉酿的手机没了。
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和李斯钦的联系。
可是偏偏,如今他们最该联系的人就是李斯钦。
李斯钦定位了虞蕉酿的手机,他是根据虞蕉酿手机的位置确认‘混沌’号的位置,从而实时更新那幅发送给全世界的《九洲游龙图》。
如今,外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混沌’号在哪里了。
怎么办?
虞蕉酿三人走进驾驶室,驾驶室里的岳澄天并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看见虞蕉酿后立刻举起了手机,那上面是一幅闪烁着标记的《九洲游龙图》。
“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岳澄天说,刚刚他一直在思考,“列车本来不应该掉进里海的,按理说列车也不能自己发出声音。”
“是这幅画发给全世界后,列车才改变了它原来的轨迹。”岳澄天说,“也不算改变,它确实经过了里海,现在依然沿着图里的方向在前进。所以你看,宣纸上的画痕依然和《九洲游龙图》一模一样。”
“所以?”虞蕉酿有点没明白。
“假如,我是‘混沌’号,”岳澄天慢吞吞地说,“我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了你——”
岳澄天点了点虞蕉酿。
“想要让外面的人逃生,这就违背了我‘九洲千里落’的目的,所以我会……”
“阻止你。”他说。
“我飞进里海,打开车门,都是想让你的计划不能再继续进行。”岳澄天接着说,“这些对我而言,不过只是改变了飞行高度而已,我现在依然在我应该在的轨迹上。”
项长安打了个寒颤。
他觉得岳澄天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岳澄天说完,眉梢一挑:“是有点玄乎了哈,你们就当我在瞎说吧,我经常想些有的没的。”
“我的手机掉进里海了。”虞蕉酿盯着他。
“你,目的达到了。”她说,眼神有些奇怪。
她觉得岳澄天的说法很玄幻,但按照他的逻辑,一切似乎能解释得通。
为什么只有一半车厢的车门打开了?
为什么她被海水拍晕后,列车就从里海飞了出来?
因为它的目的达到了。
项长安眼睛在虞蕉酿和岳澄天之间逡巡,一时间觉得驾驶室里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我,我有疑问。”他颤巍巍地举手。
岳澄天看向他。
“她是在前面的车厢吧,”项长安指了指虞蕉酿,“那要是列车想要阻止她,为什么车门不是从前往后开呢?”
“九洲千里落,天地万象开。”岳澄天念出这句诗,“它不允许这个世界还有人活着。”
“哪怕这群人就在车厢里。”
疯了,岳澄天疯了。
项长安艰难地咽下口水,觉得岳澄天说的每个字都很不可思议。
“呵。”虞蕉酿忽然冷笑了一下,她脸色苍白到脆弱,眼神却冰冷坚硬,“它以为我就这样蠢吗?”
“只是被拿走手机,所有的希望就都会磨灭?”
项长安皱眉:“你不会信了他说的话吧。”
不会吧,大家都疯了?
虞蕉酿微不可觉的一点头,眼里的冰冷更甚,她忽然一拳砸在了车厢壁上。
“要么就让我死,只要我还活着,这九洲天地,绝对由不得一个死物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