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两个时辰之后,城中的护驾大军陆续醒来,周世显从城中三两银子一个征召来,又有总甲作保的伙夫随即开始杀猪造饭,各部战兵骑兵则开始调整队伍,检查装备。
全军近两千兵马,除了两百余留守的士兵之外,其余的,都分到了不同的将领麾下。
当然,这并不是拆散重组,而是基本上以“两伍一队十二人”为单位的整体划拨。
不然,这仗就没法打了,这个时候的明军可没有完成标准化训练,战斗力的形成需要士兵之间通过长期训练来磨合,做不到化整为零。
各部军官明确了各自的作战任务,检查完装备,各部士兵又填饱了肚子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寅时三刻。
三十多个哨骑率先出发,他们要替大军清理掉夜袭路上的顺军伏路兵和游骑。
这些哨骑大都是夜不收出身,战力强悍,他们大多会在途中下马步行,悄悄接近已经摸清楚了位置的敌人。
三月月底的北方夜空,一轮弯月高悬,稀薄的月光使得整个平原野地都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平坦开阔的华北平原之上,一队队少则百余,多则三五百的士兵正在黑暗中前行,在风声的掩护下,若不靠近,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夜行偷袭,自然是不可能点火把照明的。非但不能点燃火把,便是长枪枪头,银色甲胄,以及可能反光的崭新刀刃斧头,都得用布包起来。
绝大部分士兵都只能由能夜视者借着微弱的星光,带着前进,战兵相互间拉着腰带,骑兵则是拉着前方的马尾巴。
在周世显和诸将商议夜袭计划的同时,他就已经让吴兴业派出哨骑,摸清楚了顺军大营的外围部署和营房位置,以及中间十五里的路况。
顺军的四个大营都是紧紧挨在一起的,相隔不过五十步,其中东面三个供士兵休整,另外一个靠近运河,是方便战马喝水休息,恢复体力的地方。
至于顺军的营寨部署,只能说是极其简单了,便是营寨外围的壕沟也没有挖,周围光秃秃一片,拒马和栅栏更是不可能了。
谷可成和郝摇旗只是派出了十几个暗哨,还有同样数目的斥候在四周警戒。
毕竟,顺军追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黑,周边又都是平原,村落大都荒废多年,并不合适驻扎。
而且,谷可成还特意选了一块远离荒废村落的平地,如此一来,周围便没有什么可以隐蔽的地方,也不用担心被偷袭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面对一股背对着自己夺命而逃的败军,谷可成和郝摇旗都不免轻敌松懈了,根本不觉得自己的部署有什么问题。
平原之上的乡间道路并不难走,除了薛长福,孙虎,翁大杰,孔涛几部人马需要渡河绕路,颇有些麻烦之外,其余的人马都只需要做到不惊动敌军即可。
这里没有东西走向的大河,也没有什么密林,甚至没有山坡,池塘倒是有些,不过并不影响行军,周世显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确保行军途中的安静。
为此,“衔枚夜行”是必须的,每个士兵都领到了一块类似筷子的木片,行军的时候咬在嘴里,避免发出声音。
按军律,夜间奔袭的行军途中,发出声音的士兵,无论什么理由,军官都会立即斩首示众。
但不止如此:那块木片在开始战斗之前,士兵要自行收好,战后要检查,若是有遗失者,也会受到军法处置。
其实,木片上是要刻着每个人的名字的,以免有人丢失之后,抢夺别人的冒充,但如今的局势,周世显不可能来得及准备,只能一切从简。
他带着十几个亲卫跟在了吴兴业所部的士兵之中,出城后不久就开始牵着马走了,马蹄上都包了棉布,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他们一路向北,脚下的土地因为连续的干旱和战乱,一片枯黄,几乎看不到一丝生机。周围村落中的百姓也早就因为干旱,赋税,兵乱等等天灾人祸,十不存一了。
这些田地长期没有翻种过,倒也不难走,不过肯定是比不上乡间的道路了。一路上,队伍时快时慢,主要以前方的乌鸦叫声为准。
这是张洪和吴兴业提议的预警方法,以鸟兽的叫声汇报军情,声数的不同代表着不同的敌情和指令,这样能在确保军队通信的同时,有效避免敌军的察觉。
而之所以时快时慢,便是因为前方的顺军伏路军和游骑了。周世显刚刚在路边看到了两具顺军暗哨的尸体,直接死在了一个不深土坑里,看起来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杀死了。
这个时候,是顺军最为疲惫,也最为松懈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想到德州城内的明军敢出城夜袭,更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
周世显被紧紧护卫在大军的中间,他虽然看不清楚前方的情况,脚下的路又一直都是一样的,但心中估计着时间,知道已经走了一大半。
很快,吴兴业所部便来到了距离顺军营寨五里左右的地方,两百余兵马都在这里停了下来。
“原地待命,不得发出任何声音。”队伍刚刚停下,便有军官过来下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