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毛撒了一泡尿,提起裤子要回营内睡觉。可是他的脚不然挪不动了,因为他的脚踝被人抓住了。他想喊却发觉喊不出,背心惊出一身冷汗来。 忽然直觉后心一阵刺痛,便没了知觉。次日,百户长在点名时才发现营内少了他,于是赶紧吩咐人找。最终在马厩里发现刘大毛,眼珠突出死鱼一般,胸口处有一个碗口大小血肉模糊的洞。 】 李如柏望着刘大毛的尸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在战场上比这恐怖数倍的情形他都见过,然而眼前的男人却更为害怕。 李如柏脸色铁青,双拳紧握,说道:“抬下去吧!”几个兵士将担架抬起,缓缓走出营帐。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背对着他。李如柏说道:“大哥,这事你怎么看?” 那男人没有回头,只是说了句:“世上无鬼神之事,必是贼人之计。”李如柏握紧剑柄的手心沁出冷汗来,他又说道:“那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男人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敌明我暗,只能等。让弟兄们随身携带短匕,保持警惕。” 不多时,一个兵勇走了进来说道:“启禀二位将军,叶总督有请。”李如柏向那兵勇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一座白色大帐外,六名兵士分为两列手握长枪严阵以待。不远处旗杆上一面写着“明”字的大旗迎风翻卷。 叶梦熊、梅国桢二人已在帐内等候。梅国桢是此番讨逆事务的总监军,明朝兵制是卫所制,大军出征时,为防武官专权,特设监军一职。 不多时,各地驻守的将领都已到齐。叶梦熊脸色难看,他目光扫视了众将军一眼说道:“诸位将军算来也是我大明朝精锐,一个小小宁夏城却迟迟攻克不了,是何道理?” 麻贵低垂着眼,不说话;萧如薰欲言又止;刘承嗣一个劲得摸鼻子,而新到的辽东李家兄弟却不住冷笑。 叶梦熊目光扫到了一个中年将官脸上,这人方面阔额,络腮胡须,双目如寒星一般,神情倨傲。他深知辽东李家的实力,李成梁共有九子,个个英武,眼前这将官就是他的长子李如松。 叶梦熊走至李如松面前说道:“子茂似乎不以为然。”李如松道:“部堂大人,在如松看来,破这宁夏城容易,到是稳定人心却难。” 叶梦熊道:“子茂有话直说,不必藏着掖着。”李如松道:“是。大人这宁夏城城池坚固,那贼首哱拜又盘踞于此数年,我等远来,要以疲兵胜精兵焉能不败?” 叶梦熊哈哈大笑道:“子茂这话不是自相矛盾么?你方才不是说破宁夏城容易么?” 李如松道:“部堂大人掌管兵事时日不短,自然晓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道理。下官是说破宁夏容易那是兵精粮足的情况下,可如今……” 叶梦熊听后颇为不满说道:“你这是在责怪我不给你们供应足够的粮饷。当日贼兵围平虏城时,萧将军的粮草也是不足,若人人都拿粮草说事,我看这仗也不必打了。干脆大家等,朝廷何时拨调粮饷,我们再打!” 他这话无疑将萧如薰架到了火上烤,麻贵、刘承嗣也不禁用眼看着萧如薰。李如松道:“部堂大人何必置气,如松不是没办法破城,而是要破城需要等待时机。” 叶梦熊眼珠一转,逼问道:“什么时候才算时机成熟?一日,两日,还是一月,两月,再或者是一年,两年?”李如松道:“我讨逆大军来自各地,当下各为其事,各自为战。” 这时,麻贵站起来说道:“子茂兄想怎样?”原来麻贵与李成梁早就不对付,他知道梅国桢举荐李如松时,心里就十分不满。这宁夏城是个烫手山芋,可一旦吃下,封官加爵不在话下。 李如松的到来,反而挡了他的路。他从山西来时,本就信心十足,奈何宁夏城有哱拜这样的人物把守,要一口吃下,确实不容易。可不容易不代表着没有机会,他只要再多等等,就会有机会。 叶梦熊知道李如松说的是实情,当日魏学曾调集大军来剿贼时,就遇到过这种情形。当时皇上也赐了尚方宝剑,可魏学曾没有用好,这帮兵痞不好管。既然此时李如松一针见血说出来了,那他就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一番。 李如松看了麻贵一眼道:“我和部堂说话,麻将军又何必置喙?”麻贵粗人一个当即破口大骂道:“你个鬼搁倒的崽子也配和我叫板?便是你老子来了也得让我三分,你算哪根葱也配教训老子?” 李如松看了对方一眼,不甘示弱道:“麻大将军有能耐怎地没拿下宁夏城?”麻贵道:“老子拿不拿,用你管。”李如松冷笑道:“部堂大人,看来有人不喜欢我说实话。” 叶梦熊白了麻贵一眼,麻贵登时收敛了许多。李如松续道:“部堂大人,要破城李某有三策。”叶梦熊道:“哦?说来听听。” 李如松道:“上策,决黄河之水倒灌宁夏城,任他城池坚固,也难当,不过修坝引水却要花些时日;中策,以神火炮百门,专攻城池一门,可破城;下策,挖掘一道密道通往城内,时机成熟,里应外合破之。” 叶梦熊捋着胡须沉吟片刻说道:“修坝引水确为上策,可一旦水淹,宁夏城中百姓也要命丧鱼鳖之腹。中策下策在我看来,甚是可行。子茂确有真才实学,其余诸将好生学之。” 其余将领除麻贵外,皆交口称赞。叶梦熊走至案几旁,拿起御赐宝剑说道:“从今往后,大家需同心协力,若萌二心者,军法处置。本督说到做到。”众将听后,都躬身下拜。然而各军营中都遭遇闹鬼一事,人心惶惶起来。对于这事,叶梦熊也有耳闻。当下问诸将有何见解。 萧如薰拱手说道:“部堂大人,我等皆是武人。若是信鬼神之说,临阵杀敌只怕拿刀也拿不住。此事在末将看来,与城中叛军脱不了干系。不过贼人来无影去无踪实在难以对付,末将保举一人或可料理此事。” 叶梦熊道:“哦?是何人?”萧如薰眉峰一动说道:“此人是末将结义兄弟,唤作萧云帆,乃江湖中人。有他亲自出马,贼人必定手到擒来。” 叶梦熊正在沉思,麻贵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道:“老子就不信邪,我堂堂大明官军捉拿毛贼,要求助于一个跑江湖的。”李如松看了麻贵一眼也说道:“部堂大人,末将也认为此事不妥。” 萧云帆这三个字不断在叶梦熊脑中出现,他向身旁的监军梅国桢问道:“这萧云帆三字我倒是有所耳闻,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梅大人可听过?” 梅国桢笑道:“这人可是大名鼎鼎,非同于一般武人。当年四川松潘之乱,此人就曾在李应详麾下效力,为我朝廷讨贼。事后圣上曾召他入京,赐其一块金牌。若是寻常武人又岂能得圣颜眷顾?” 叶梦熊拍了拍额头说道:“对,对,是他了。季馨,你说这萧云帆现在何处?召他来。”萧如薰喜道:“此人正在我帐中效力,若知部堂大人召唤垂青,自是他的福分。” 叶梦熊道:“那你就派人去请吧。”又过得半炷香时辰,萧云帆来至叶梦熊大帐。萧如薰站起身来,向他介绍道:“云帆,这位是讨逆总督叶部堂,你还不下拜?” 萧云帆看着叶梦熊,淡淡道:“大哥,我见了皇帝都不拜,见他一个区区总督就免了吧。”萧如薰登时脸色尴尬起来,麻贵一拍桌子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给脸不要么?” 萧云帆冷哼了一声道:“萧大哥,这位又是什么东西?”萧如薰见他出言得罪麻贵忙道:“贤弟,这位是麻贵麻将军,云帆你不可无礼。” 萧云帆笑道:“大哥不瞒你说,兄弟也是有头脸的人物。本来这总督要请我,我是决计不肯效劳的,奈何有大哥你在,兄弟我抹不开情面,只好亲自来一趟。既然有东西不想让总????????????????督见过,那小弟就告辞了。”说着拂袖要走。 急得萧如薰赶紧来拦,那麻贵站起身来道:“好一个狂妄的小子,爷爷今日非要教训你不可。”叶梦熊见状却也不劝,只是静观其变。 李如松却打量了萧云帆一眼,心中暗道:“想我李如松向来狂傲,和这小子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麻贵手黑,只怕这小子要吃亏的。” 萧云帆看着麻贵的脸,橘皮一般当下说道:“萧大哥,非是小弟不给你面子,而是有人要故意给我难堪。”说着指着麻贵道:“喂!你姓麻,是披麻戴孝麻还是麻木不仁的麻。” 麻贵怪眼一翻怒道:“你找死!”说着他转头向叶梦熊道:“总督大人,恕末将失礼了!”说着他抽出贴身长剑道:“小子告诉你,爷爷的麻字是杀人如麻的麻。爷爷杀的人数不清,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萧云帆讥讽道:“杀人如麻,不是杀良冒功吧?”他这话一出,可谓戳到麻贵的痛处。麻贵先前就因为被人告发,才贬到边关。 麻贵疑心对方是有意揭自己疮疤,当下说道:“说吧,你是谁派来的?你家主子可是哱拜老贼?” 萧云帆见对方已动了杀机,一下丢过来一顶大帽子。当下说道:“哱拜?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你要杀一个平民,只怕捞不到军功,所以要诬陷我。这样杀了我才能捞到军功。对不对?” 麻贵满面怒容道:“小子,有种到校场和爷爷一决高下。”萧云帆道:“怕死就是你孙子。可是你输了怎么办?”麻贵冷笑道:“爷爷岂会输给你?” 萧云帆摇头道:“打架没有彩头那没意思,输了有人要赖皮那就可无趣的很。”这时,叶梦熊淡淡道:“萧义士若是能胜麻将军,本督就免你死罪。” 萧如薰心中惶急,他知道萧云帆本领不错,可得罪叶梦熊在先,招惹麻贵在后。二人若是交手,难保不会出事。便道:“云帆,听愚兄一句劝,你不是麻大人的对手。” 萧云帆何等聪明,自然知道萧如薰的好意。当下低声在他耳边道:“大哥把心放在肚子里,一个麻贵我没放在心上,这叶总督就算他要问罪于我,他还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