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恩的视野范围急缩、亮度骤降,他感知不到拂面的风雨,甚至包括自己的手脚。他想叫喊、跳动、挣扎,却没有回应,他拼命地催动精神力扩散,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找死!”
他听到一声愤怒的嘶吼,随即便是雌虫的闷哼、奇怪的闷墩声和肢体缠斗声。随即他的视野完全黑了下来。
他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仿佛只间隔了一个眨眼。夏恩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的:“——劳埃德?!”
“属下在。”
温热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小雄虫的表情凝滞在脸上,空气停顿了一下,他猛地扭身,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没事?!太好了!那些杀手呢?!”
“死了几只,大部分,逃了。”
雌虫阴沉着脸,阴恻恻地说道,“他们真是胆子太大了!竟然选在墓地下手……这笔账,我记下了。”
压制场压制场……您老注意下好不好!夏恩顿觉呼吸困难,深吸了两大口气,拍着自己胸口,朝后缩去,用起精神力把自己裹了裹,同时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他在另一只飞行艇上。艇内装饰简约利落,艇壁上挂着洛奥斯特军团的军旗,四角各自守着全副武装的军雌。夏恩瞄向驾驶舱,果然发现里面的虫也已换了,不是他熟悉的任何护卫,从他身上的军装来看,大概率是劳埃德在军团里的势力。
“怎么不见艾尔他们?”
劳埃德闻言瞥了夏恩一眼,表情不善,目光可怕。
夏恩顿时反应过来,这次暗杀,若说他的护卫队没有内鬼,是怎么也不可能的。至于艾尔,作为他的亲戚们精挑细选出的贴身护卫,他应该是嫌疑最低的,但他作为队长,于公来说,失职都是无可否认的客观事实。
“他们自然有虫处理。比起那个,回到防护严密的洛奥斯特大宅,再给您做次全面身体检查,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最后几个字,帝国上将刻意加重了发音,毫不掩饰对夏恩问这个问题的不乐意。
金发少年心思一转,就大概明白了劳埃德语气里的不爽根源在哪。如果当时他的叔叔伯伯们给他塞护卫的时候他能够上点心严格筛选下,很大可能他不会就这么简单被算计了。更进一步,如果他当时不耍脾气独身进墓园,大概也能免去这么一遭……
夏恩尴尬地低咳了两声,后知后觉地发现喉结那里异物感十分明显,像被什么堵住了,很疼,咳了几下也咳不出来,而他一向悦耳的声音也粗哑得很是难听。
他摸上自己脖颈,原本光滑的皮肤皮肤被擦破了一大片,只是轻轻碰一下就让他止不住一个哆嗦。
一只玻璃杯送到了他的嘴边。夏恩顺从地张开口,喝了点水,这次吞咽的痛感更明显了,他只能皱着眉头喝完了那杯水。
“您先安心的休息一会,到家前我会叫您。”
许是小雄子的可怜样引起了雌虫的怜悯,再开口时,劳埃德的声音不见了之前的阴狠与隐怒,恢复了一贯的平稳无波。
夏恩放心地闭上眼,本能地朝雌虫的方向靠去,因而他没有看到劳埃德本想离开又无奈地坐回的举动。无可抗力的困倦感击中了他,闻着近在咫尺的雪松清冽冷香味,小雄子再次昏沉沉地浅眠了过去。
另一边,接到劳埃德消息的管家柯特,正在指挥着洛奥斯特大宅上上下下为迎接受惊的小雄子而做准备。医生团队被召集起来,等飞行艇刚刚落地,拿着各式诊疗器具的亚雌医生们就焦急地迎了上去。
金发小雄子被里外层三外层的包裹着艰难地向屋内移动,医生们甚至拿来了担架,不由分说地按着他躺了上去,又将监测身体数据的仪器链接到手腕上。机器即时启动起来,滴滴答答地作响,显示出小雄子的实时心跳、血压、呼吸等。
“感谢老天!小少爷看起来没有大碍……”
医疗室内,从军团驻地急匆匆赶来的杰少校浏览完所有检查数据,长呼一口气,扭头对一直站在小雄子旁边、寸步不离,压制场简直让虫窒息的帝国上将说道。
“看起来?杰少校,我需要确定的回答。”劳埃德眼神犀利,不怒自威。
“呃,那还需要再做一些检查……”
“我没事!”
耐性已经完全耗尽,忍得不能再忍的夏恩啪的一声摘掉身上的各种仪器,从治疗椅上跳了起来,强硬抗议着某虫的提议,“从身体,”他顿了顿,目光对上雌虫,“到心理,彻彻底底,很、健、康。”
雌虫沉默地回望着洛奥斯特的小少爷,那双碧蓝色的眼瞳认真而赤城,坚定且无畏。他想起不久前的那场战斗,嗯,他应该是将他保护好了的……
“好吧。”
劳埃德妥协了,他移开目光,转身朝医疗室外走去,“既然如此,那我们该去清理下了……”
他的声音陡然降低,在走出一步后,那坚毅伟岸的身影忽然晃了一下,几乎同时,雌虫伸出手臂扒上墙壁,慢慢地屈折双腿,跪倒在了地上。
夏恩大吃一惊,他两步追过去,在劳埃德完全失去力气的最后一秒,伸手从腰部拥住了这只军雌。
有什么湿粘的液体沾上他的手指,凉凉的,滑滑的。
金发小雄子张开手掌,低头看去。
出现在视野里的,是暗红浓稠的血迹。
……!
夏恩如遭雷击,他忽然想起,墓园里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什么了。
——是利器入体的声音……
劳埃德,以自己的身躯,替他挡下了一次夺命之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