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停下,直向羽清境而去。
樱歌带着瑶瑶,并及桑目,和从睡梦中刚醒来的怒可本宜一起落在羽清境。
羽清境死寂如地府,没有一丝生息。
空气中蔓延着血腥味,像是历过屠杀的场地,却又不见一具尸首。
浩空的月色苍白似银灰,裹挟着微弱无力的轻风,阴冷瘆骨。
她于宅子中寻不到那女娃的阿爹阿娘,于是转向羽宫,那位娇柔的风沙玉瑶,她应该在,可她在羽宫中转了几遍,又使出术法搜寻,没有,连风沙玉瑶也不见。
“怎么会连她也不见了。”她难以置信,踉跄了好几步,努力恢复自身平衡后,轻顺了顺自己胸调换压抑于心口的闷气和不适,喃喃自语道,“她当真像极了我姨母啊,为何要动她!”
一泪珠夺眶而下,她轻抚脸上的泪珠,“为何造化此境,又将他们全部杀尽。”
她唤出轩辕剑直奔镜雪洞。
置于镜雪洞上空,一剑劈斩下去,蛮狠的力道将山峰斩成两半,继而横旋一剑,又将山峰从中而断,接着一掌过去,山峰倒向远侧。
着实让跟着过来的另外几人瞠目结舌,私下不得不感慨,羽青的子徒都着了蛮狠力道。
地动山摇也不过如此。
她收起昆仑镜,眼前裸露出的是一座殿宇,有神像、有供台、有池水、有寝殿,这是仿造紫昆山的瑶池仙峻阁。
那神像是她。
她上前,落在雕像前,这是她少时落于凡尘的模样,也是周子霄救她的模样。
只上前踏行的几步,她已然察觉脚下还有一层。
轻轻转动手上轩辕剑刚要起剑时,地门缓缓打开。
“不要再费力气,我知道你会来。”
周子霄的语气平和无波澜,正如当年他面对恶贯满盈的崇名武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当下面对的是她。
她进着去。
周子霄工工整整的座于大殿上,嘴角挂着一抹浅淡微笑,只是他的眼神宛如野兽盯着觊觎已久的猎物。他是在雅正的妆容举止下,储着恶魔的心神,比昔日魔宫里头巫魂司的魂魔还甚至又甚。
她将剑抬起,对指他,“为何杀他们。”
“这境地本是我一手建造,境地里的人,起先也是我用精灵和凡人交融而成,而后他们历经千年繁衍直至成为半仙半人的存在。”周子霄轻叹一声,缓缓起身,面露喜色,继而讪讪道来,“也为这三界最好的药引子。”
果真如此,她提剑的手已微微颤抖,他跟谁学的,“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周子霄仰头哈哈大笑,近于癫狂之态,“为得寻你啊,你以为这些所有所有,这三界无人知吗,你以为天界不知吗,不!我告诉你,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持以沉默的态度,只是他们怕脏了自个的手要去以承受天道反噬,毕竟连天族的主圣羽青都死于天谴反噬,可他们,标榜着仁义正义的仙家神尊,他们也想着若是我能复活你们,得利的不还是他们,这样纵横万古丘泽,四海八荒断然无谁再敢造次于天族。”
周子霄话间一掌打开大殿左侧壁门,立即显现出的是堆成山的白骨,“瞧瞧,这些全都是豆蔻之下的女娃,她们的心头血取出来时鲜艳如花,再将她们的体内灵丹取出聚集,两者炼化合一,便成最纯净的灵识,是这些灵识于这万古丘泽每一寸地域寻你千年,应是,三千年,不想你三分二的元神竟是安眠于地府黄泉路上的一株曼珠沙华身上,是她们寻得你,将你带回来,而非天族奈一,她没那本事。当然,最后还是这些灵识,再炼化成为聚集供养你元神的灵丝。”
接着,周子霄又一掌打大殿右侧壁门,“这些,便是所有的羽清镜族人,用他们炼化的灵识也寻得他们。”
她紧咬牙关,里面同样堆满白骨,她颤抖着调整自个呼吸后,小声试问,“你把风沙玉瑶也杀了?”
“她确实像北芷灵,不,应是西芷灵孱弱不堪。”
她一剑过去,直穿了周子霄胸膛,他触了她的底线。
周子霄低头瞧了瞧自己胸口的剑,满脸堆笑,“萧楚也是这么死的。”
“他在哪?”她将他全全锁于眼神中,他已然成疯魔。
“子霄哥哥。”瑶瑶大叫,若不是被怒可本宜双臂固扣住,定会冲上前,眼下她挣扎着向她求道,“娘娘不要杀子霄哥哥,求您不要杀他,他不是坏人。”
“萧楚,我不会让他走我的路,你寻不到他。”周子霄收起笑脸,看向她的眼神深邃弥伤,声音已然是精神亢奋后的低沉无力,“子七,我一介凡人,为着你,执念于你,走遍三界,做了凡人,做了精灵,修了仙家,对了,还于风霜雨雪中站了五百年,可能不是你的错,当然,也不是我的错,只是,只是不得而已,像是饮了一杯无解的毒药,对,无解的毒药,一年一年又一年,梨花开了一年又一年,只成了一个习惯,等你成了一个习惯。”
瑶瑶的声音一直在殿内回响。
她轻轻侧脸,桑目已跪下替他求情,连着樱歌也跪下。
周子霄,他错了吗?
还是,她自己错了。
良久,他俩就此对视着,不解与不甘在眼神中交集,确不溶。
他胸口涌出的血已湿染了一大片衣裳。
她一伸手,将剑收回,转向樱歌,“带他去天界天牢,以思改过。”
没等樱歌应承,周子霄手一伸,掠过瑶瑶头上的九尾凤簪,扎入他自己心口,“我知道你的剑没有扎到我心口,你只是气愤,气愤我如此弑杀生灵。”
她立于原地,着实意外。
“活着太苦,庆祝我终得以解脱。”周子霄满眼都是她,嘴角微微勾起,清浅而笑,笑得温暖又坦诚,“子七,从此,世间再无我周子霄,无人千年负罪,塑卿万岁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