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
漫天风雪。
车马飞速疾驰。
“报,君侧一品暗卫玄青携百名死士护太傅已至城外十里。”
消息层层递进,传到她屋子里头时,君侧所派之人已入城且落脚于王府正阁。
她阿父是镇北王,也是当朝唯一的异性王;阿母是相国嫡女,是以仰慕阿父赫赫战功,当然那是明面上的说辞,私下最主要是深陷于阿父的俊伟柔美,否侧相国嫡女也自当不会下嫁与已是娶妻生子且常年驻守苦寒之地的北疆少将,不过相国就是有相国的能耐,降了她阿父原配妻为妾室,也抬了她阿父为镇北王,如此一来,她阿母欢天喜地成为镇北王妃。
她有一兄长,名唤萧楚,阿父原配所出,不常相见。
说起她阿父原配,也就在她刚出生不久,不知何因消失在此间,依府里头年纪大的婆婆所述:头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不得见踪影。
阿母同阿父情消怨起的芥蒂也归结于此。
如今北疆势力越来越大,大到直逼中原皇权。
眼下太子太傅亲临此处,可不是件好事。
她落于凡尘,在滋润顺遂中悠哉度过十五个年头,除过出生时那几声呱呱啼哭后,就没再哭闹过,不争不抢、不悲不喜,亦不骄不躁,恬淡静谧的深得丫鬟婆子们喜爱,与之相传出去便是闺中典范。
“天寒地冻的,朝中竟派身份贵重的太傅至此,不知所为何事?”贴身侍女紫兮往炉火里添了添红木碳,接着又沏了杯新茶送至她面前的榻桌上,继而眉间微蹙道,“听闻王妃昨夜又咳了一夜。”
她知晓这紫兮便是凤沙玉瑶身边的紫灵,按日子推算应是在他们被打入凡尘第三天,风沙玉瑶探知她所落之地,故派紫灵跟随投胎照护。
“阿父送去的汤药,阿母依旧没有喝?”她不紧不慢的接过话,继续翻阅手中的画本子,顿感故事陈旧俗套,甚是无趣,“阿母心性太倔,亦如当年倾心于阿父时,认定就不会转弯。”
“可万万不能这般说评自个的母妃,若是传至王妃耳里又不知要生起多少闷气来。”她的奶妈收起她手中的画本子,轻声试问道,“这雪一时半会的是不会停,现已是申时,咱披了狐裘去瞧瞧母妃可好。”
紫兮听此,立即去取了狐裘大衣过来。
屋里头的大丫鬟玲珑和雯芯也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起身,玲珑开门唤来院里的粗使丫鬟准备暖轿;雯芯添好暖手壶且于外又套件自己绣的锦袋,再又试了试温度刚刚好后,送于她手上。
她被护送上暖轿,出了院子,轻轻掀起厚实的窗帘,瞧见纷纷扬扬的雪花布满天地间的每一处空隙,她不喜于这种密集的风雪天,除过给人分外寒冷外还有份裹挟于心神的窒息感,在慢慢复起的零碎记忆里:她一袭红衣,红衣上染满鲜血,后背一只负伤的小狐狸,在密集的风雪里孤苦无依的站于一结界外,心境沉入谷底。
司命仙君的笔锋自来不简单,想必她于凡尘这一趟也不会一直顺遂下去,凡尘历劫无非是三种,一为:先苦后甜,二为:先甜后苦,三则是倒霉催的:一直苦。
而她,三种都不要,按常理她阿母与阿父闹得此般境地,为人子女的她,应是奔走于俩人间心力憔悴,心苦的不得言语,可现实她不染指。
只是不知子涵这家伙落至何处,还是他费心思弄来的青丘隐幻酒,结果因嘴巴漏风得罪司命仙君,定是没落得个好。
出着她的院子直走一段路后,朝东绕过几座假山和池子,再过着小桥,便直达后院的东阁,也就她阿母所居之处。
她的院子在整个王府的后院中央,而萧楚的院子在前院的西阁,所以在这些年里除过逢年过节就没有见过他。
原本阿母同她阿父在前院的东阁住,可因阿父妾室离奇消失一事闹了心,就此阿母离了阿父搬进后院东阁。
突然,她眼睛一亮,立于阿母院前的竟是云青,来的是云青,从配饰上便能断定他就是丫鬟们口中的一品暗卫玄青,他竟成了皇家死士,当真于他是历劫啊。
她的暖轿直接进着她阿母院子,下着暖轿时,恰巧在院外等候召见的玄青在她阿母贴身丫鬟云柔的引领下进着院子,眼神交集时两两相望,他竟不认识她。
也是了,于羽清境她是男娃着扮,现在是复以女儿身,他自然没得想到。
果然死士的历练不简单,小小年纪的他,举止间多了份稳重。
她同玄青前后脚进屋,云柔当即清场式清退了一众丫鬟婆子,唯留下她身边的紫兮。
屋内三大火盆的碳火烧得似同艳阳般通红,这使屋子内暖和的恰同春天,给着盘子里的花都生出错觉美艳艳的开出不合时宜的花朵。
每次来,她都不由自主的会数一数那摆满屋里每个角落的花又开了多少盘。
紫兮取下她的狐裘。
云柔立即送上一杯果子甜汤于她手上,且小声说道,“外面酷寒,姑娘只脚一踏出门,王妃便叫云柔赶紧上火温好,好让姑娘进屋子就能喝上卸寒。”
上次喝得是羊奶,再上次喝的是莲子百合炖血燕,再再上次喝得是东南鱼胶粥,反正一个月中不会重复,阿母自来对吃食很挑剔,对所居环境更为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