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妖练就的铜皮铁骨,在神明将瞬息化作悠长岁月长河的一剑中,不比枯叶更坚韧半分。
谨言看着站在原地的漓池,神明清淡的眉目似乎并未将此放在心上。那狡诈凶暴的狼妖,甚至不值得他的一顾。
这就是他准备跟随的神明啊!谨言敬畏地垂下头,这样的神明,恐怕在九天之上的神庭中,也当是威名赫赫。
漓池的目光落在空处。
他既没有看已经身首异处的狼妖,也没有看刚被救下的丁芹,他在看虚空中只有自己能够看到的因果线。
在漓池出手救人后,丁芹身上就延伸出一道因果线连在了自己身上。
漓池看着这道因果线,不知为何,却隐隐有种特殊的感觉。
好像……可以摘下来的样子?
漓池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掠过虚空,再收回时指尖就多了一根细如蚕丝的细线。
竟然真的摘下来了!
漓池惊了一下,再看过去,他和那姑娘之间的因果线却并未消失,只是变得薄淡了些许。
谨言正在那查看女孩的伤势,漓池不动声色地将因果线收起来,微微一顿。
在因果线被他收起的那一瞬,神躯上一直没有动静的伤势竟然有了些许愈合的倾向。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他走向倒在地上的女孩。
谨言已经检查完,报告起来:“折了一只胳膊,左脚脚腕扭了,其他都是些小伤。”又瞧了瞧地上的狼妖尸体,感慨道,“真是好运呐,遇到了这家伙还能活下来。”
这是附近比较有名的一个浊妖了,凶暴残虐,别说凡人了,就连等闲小妖遇到他都未必能活下来。
漓池却并未觉得什么,只以为自己不过是占了一个偷袭的便宜罢了。
那狼妖只盯着眼前的吃食,没发现旁边隐着别人,才被他一剑削了脑袋。
不过这女孩似乎也并非普通人,她身上缭绕着一层灵气,大部分内蕴于双目之中,似乎被封印过,只是封印不全,泄露出些许灵气,才被这狼妖盯上。
漓池探指覆上她的手腕,神力化作生机流入女孩体内,不一会儿,折断的手臂便愈合了,肿起来的脚腕也恢复了正常,皮肤上的划伤同样愈合。
昏迷中的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聚拢的眉头散了开来。只是由于逃亡太久脱力的缘故,此时并没有醒来,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今日是无法继续探索山林了,漓池瞧着昏睡的女孩,准备先把她带回去,剩下的等她醒来再说。
……
丁芹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夜。
她迷茫地睁开眼睛,一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你醒啦?”
丁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只斑鸠鸟正站在窗框上,刚刚就是它在说话。
“妖怪!”丁芹的脸苍白起来。她霎时想起了之前被妖怪追捕的经历,下意识就想逃。
“别怕呀,我又不吃人。”斑鸠妖停在窗框上没有动,“你再想想,还是我们把你救回来的呢!”
丁芹迷茫了片刻,慢慢回忆起了情况。
她被一只狼妖追捕,鹤神白鸿赠予她的羽符力量耗尽,马上就要命丧狼口。后来……后来……她看见了一道剑光,还有从林中走出的神明。
林下昏暗,幽影诡秘,可那道剑光劈裂了阴影,走出的神明照亮了天地。
神明垂眸看向她的那一瞬,她好像看见了皑皑山上雪,映着最清冽明澈的日光。
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可她竟又想不起神明的容貌,因为她先看到了光,如看到那道剑。
一剑既出,天下大白。
丁芹一时想得有些发怔。
谨言飞进屋来:“想起来了吧?你还是我背回来的呢!”
丁芹又有些戒备,她记得是那个神明救了她,神明旁边……有这么一只斑鸠妖吗?
好在这斑鸠妖也没靠太近,就在不远处的椅背上停下了:“我叫谨言,你叫什么名儿啊?”
“丁芹。”丁芹答道,“这是哪里?”
“说了你也不认识,你知道这是山林里的一处荒宅就行了。你怎么自己跑进山了啊?不知道危险吗?”
丁芹不答,反问道:“我记得救了我的,还有一位神明。”
“你想见漓池上神?”谨言歪着脑袋看她,“先把你的小花脸儿擦擦吧,架子上有水。”
丁芹下意识转头看去,一旁的木架上隔着一个铜盆,盆里盛着清水。
她走过去低下头,水里倒映出她的模样,血和灰土黏在脸上,被眼泪冲得一道一道的,难看邋遢得像个乞儿。
丁芹的耳尖霎时红了,低头洗了脸和手,再抬头想擦干时,却没找到布巾,她的衣服也脏污得厉害,实在没法儿用。
“有帕子吗?”她低声问道。
“这儿是处荒宅,哪来这些东西?”谨言嘴上这样说着,却扇了扇翅膀,掀起一阵风,带走了她脸上和手上的水汽。
“谢谢。”丁芹向他道谢,心中也没那么警惕了。
“走吧,我带你去见上神。”谨言拍了拍翅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