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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4 章 池塘和水

魏瑄:这……还可能分道扬镳?

魏瑄心想,岂不是和世俗的休书差不多吗?

在大雍朝,结婚后的两人,如果一方有过错,丈夫可以休了妻子另娶,妻子也可以休了丈夫改嫁。

谢映之道:“结契之后终成伉俪者其实寥寥。所以,多数玄门弟子不会选择结契,而且,结契还需要两人的修为相当,所以,符合的人就更少了。因此使得外界一直认为玄门禁欲。”

魏瑄想起来夜鸱也说过,结契需要两人的修为相当,但显然谢玄首解释地更为通透到位。

他不禁继续追问道:“那么说,若两人心神相合,相互倾心,但修为相差悬殊,就不能结契?”

谢映之道:“可以结契,但不能修成伉俪,也不能行事。”

“为何?”

“在行事之时,修为高的一方,就会折损修为。直到两人的修为相当。”

魏瑄不禁暗松了口气,所以,谢映之和萧暥其实是不可能成的,毕竟萧暥没有任何修为。

但他忍不住又好奇问:“为何修为高的一方会折损修为?”

谢映之道:“我打个比方,殿下容易理解一些,这就像是山间两个地势高低不一的池塘,修为就像这池中之水,两个池塘一旦被打通了,那么,水往低处流…”

魏瑄顿时明白了。

谢先生不但懂,而且善为人师,这种事情,居然还能被他说得那么浅显易懂,清新脱俗。

所以,照这个意思,谢玄首修为高,就是那个位于高地的池塘,萧暥没有修为,就像那个位于洼地的池塘,如果他们被‘打通连接’了,那么水往低处流。

谢映之的修为岂不是要……大损?甚至被吸干都有可能,就看下方那个池塘的容量了?

魏瑄想到这里,不禁脸颊发烫,所以,谢映之是断然不会和萧暥行事的!

除非……

一个念头忽然闪入脑海,

理论上说,也不是完全不行……

魏瑄蹙眉道:“如此说,倘若非要和凡人结合,先生就只能在下方了?”

咳……谢映之掩袖低咳,猝不及防牵动了伤口,连秀美的眉都微微蹙起。

“先生,你没事吧?”魏瑄赶紧上前要去扶他。

谢映之垂眸摇首。

这小殿下不简单,用萧暥的话说,脑回路清奇。

但魏瑄说的没错,且精准犀利。

水往低处流,那么只要上方的池塘没水,下方的池塘注满多少水都没问题。两个池塘打通后,由于上面的池塘里没水,能流出什么?而蓄满水的池塘在下方,也不可能倒流上去。

所以照这个理论,谢映之只要甘愿做下方那个池塘就可以成事了。

谢映之第一次感到有些头疼了。居然要在自己熟悉的学术领域翻车?

魏瑄不愧是学霸,不仅借他的比方,还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面对魏瑄的灵魂发问,一向漫不经心的谢玄首,罕见地严肃起来。这种误会必须要澄清。

“不对。殿下说反了。”谢映之道。

“为何?”魏瑄虚心求教。

谢映之长眉微敛,直白地说就是,即使在下方,也未必就是当受。

“处于下方之池塘,若是因势而导致,也未必就是……”谢映之发现有点难以启齿。

面对魏瑄求解的目光,谢映之罕见地被问得一时不知如何措辞。

但他毕竟是玄首,略一思索,微微挽起嘴角:“看来是殿下看的书还不够多,所识技巧少了点。殿下许久没见苏先生了罢?”

魏瑄脸色一僵,脱口道:“苏先生是玄门掌事,怎么可能跟我聊这些?”

谢映之微笑:所以玄首就可以跟你聊这些?

魏瑄无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先生整天循规蹈矩……”

他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对,以谢玄首的身份,称呼苏钰一般都是直呼其名,或者称其字‘怀玉’,不会称呼苏先生?

魏瑄被一道雷劈到了,苏苏?

难道他以前陪着苏苏看画本,这个谢先生也知道?!

他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魏瑄坦白道:“先生,我只是翻页,没看。”

魏瑄从小接受的是皇室的教育,当然懂得礼义廉耻,非礼勿视,绝对不会看这种本子。但是苏苏的爪子翻书不便,他才给它当了翻书工。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猫者哪能不沾点毛。所以他不留神时也看到过几页。

谢映之指出问题所在,“殿下还是看的书少了。”

魏瑄被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震惊到了,“所以,先生也看过?”

“殿下,若是以往,宫中应该会有内官来教。但是值此乱世,宫中教习难免有所荒疏……”

他说着看望了望即将完全没入江中的斜阳,终于慵散地从柳树干上起身,“趁还有些天光,我给殿下补一课吧。”

魏瑄愕然:……!

谢玄首?他要亲自教?

但是即使是谢映之为人傥荡不羁,可解说这种姿势也着实是有点难以开口,且未必讲述得清。

于是谢映之随手攀折一根枝条,轻拂衣袖,在白砂地上挥洒自如地画了起来。

魏瑄这次服了,真的服。

他不仅能讲,还能画!

谢映之画得甚是随意,他目光淡漫,笔下似有满城春色,眼中却是山高云淡,仿佛神游天际,心远物外。

那画更是写意,几乎没有形态。但是意思却能一目了然……

魏瑄相信,谢玄首若肯执笔,就是九州最厉害的画师。

此时已是日暮,江风寒冽,他以枯枝为画笔,以天地为纸张。端的是纯然是学术探讨的态度,一笔一画间,倜傥出尘,不可方物,却又无关风月。

他寥寥几笔画完后坦然道:“所以即使在下方,若以鞍坐式也未必一定是……”

他话没说完,忽然身后的石滩上传来马蹄声,遂举目望去。

魏瑄的心中顿时猛地一沉。

不远处,暮烟升起的河滩上,魏西陵策马而来,身后跟着两名亲兵。

魏瑄顿时脸色如覆冰霜,慌忙就要去拂去砂画,却被一根枯枝轻轻一挡。

“来不及了。”谢映之从容道,再快也不会比马快。

“且魏将军见你急于掩饰,必然就知道此画有蹊跷。”

说完,那始作俑者不慌不忙地信手拂来,用树枝随意地添了些笔画。

片刻后,魏西陵下马走来,“先生,已到晚宴时分,没看到你和阿季……”

他随即看到砂石上的画,眉心微蹙。

天色已暗,白砂地上的画如龙蛇飞舞。

魏西陵虽是军人,也是世家出生,习的君子六艺,当然也是懂画的,只是这画太抽象了点。

谢映之把玩着手中的枝条,莞尔道:“方才在画池塘和水。”

魏瑄:……

这话挑不出毛病。

晓月初升,江水滔滔声渐行渐远,河滩上暮色四沉,林间寒鸦归巢。

几人往营地走去。

魏瑄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道:“先生,这画放着河滩上不管了?”

谢映之笑:你皇叔没那么无聊,还折回来看看?

但是魏瑄做事向来严谨,他觉得放着那么幅一言难尽的图在江边。总觉得不妥。

谢映之淡淡道:“涨潮时,自然就冲刷去了。”

倒真是随性。

但魏瑄还是做不到那么放达,他记得魏西陵当时没有表态,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

“先生,我皇叔到底看懂了没有?”

谢映之耐心解释道:“通常人所见的知识,皆是在已知的领域加以铺展,而不能跳跃。”

魏瑄咀嚼他这句话:所以皇叔那么正经严肃的一个人,当然从来都没有看过画本,也不会联想过去。

谢映之微笑:“而且,他也不养猫。”

魏瑄被他这一句说得冷不防心中一凛,遂默默走路,不再跟他搭话。

水师营寨离楚江不远,为了热闹,萧暥把晚宴放在军营里,此刻远远近近一片阑珊灯火。颇有过年的气氛。

谢映之抬眼望去,闲闲问道:“魏将军,主公何在?”

魏西陵道:“去下厨了。”

魏瑄顿时想起来,自己刚才跟着夜鸱出来,晚宴还做了一大半,属于玩忽职守了。

但是萧暥去下厨做什么?

魏西陵:“他想去做几个菜。”

魏瑄顿时想起萧暥上一次下厨,做了一个大饼……

若是魏西陵尝过味道,绝对不会那么神色淡定地让他再靠近厨房!

今天的晚宴,魏瑄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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