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态度诚恳,声音和煦,容色温和,实在是赏心悦目,刚才还闹哄哄的山匪都静下来听他说话。
萧暥继续道,“没料到官兵如此狡诈,害得寨子被夺,大头领身陷囹圄,大家后路也被断了。”
黑柱子立即道:“这如何能怪二当家?这夺下黄龙寨是大当家下令的,而且只给了二当家这么点人手,能夺下来全靠二当家智勇过人!”
旁边的狍子听了也道:“就是,这怎么怪二当家。二当家凭借这么点人手就拿下黄龙寨,我服了二当家!”
其他的山匪们刚才都已经分了财宝得了实惠,见头领们这么说,更是纷纷表态。
一个道:“天神将军亲自带队,谁能抵挡?”
另一个道:“就算我们都在寨子里,也得被抓了,还是亏得二当家带我们夺了黄龙寨,否则这会儿兄弟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就是,多亏二当家,不然我们这些人现在全都得被抓!”
黑柱子道:“接下来该如何办,我听二当家的!”
其他人也争先恐后表态。
那狍子道,“二当家你发话吧!你就是让我趟刀山,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萧暥见火候差不多了,道:“现今我们刚刚夺下黄龙寨,自己的寨子就被端了,若夺下我们寨子的真是那个天神将军…咳。”
这什么破称呼,萧暥咳了声,硬着头皮道,
“总之此人势强,我们当避其锋芒,好在黄龙寨地势险要,我们目前固守黄龙寨,站稳脚跟,保存实力,并同时招兵买马,再徐徐图之。”
他这一说立即有人响应道,“二当家说得对,逃散的兄弟们如果知道我们在黄龙寨站稳脚跟,也会前来投奔!”
萧暥点头。
黑柱子道:“目前大当家被官兵俘获,我们寨子不能群龙无首,兄弟们说是不是?”
狍子兄道:“我看二当家来当这个首领正合适!”
本来萧暥还想旁敲侧击一下,没料到这些山匪如此实诚。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二当家智勇双全,我们拥护二当家当首领!”
诸山匪群起响应。
火候正好,萧暥摆了摆狐狸尾巴,谦虚道,“如今山寨初立,百废待兴,既然兄弟们信得过我,那我就临危受命,当这个代理的大头领了。”
说得好像他好像勉为其难一样。
然后萧暥又道,“但裴大头领依旧是我们的大头领,他不在,我也不能把他的位置就占了。”
众山匪刚刚要欢呼,听他这话,顿时又是一愣,这又是什么操作?
这些山匪都是很实际的,跟着谁有肉吃,谁就是大头领,哦,裴元都被抓了,占着这坑有意思吗?
萧暥道,“我改一个字,我就当个大统领吧。”
这大统领就比大头领级别更高一点,头领是山寨里的称呼,黄龙寨已经捏在手里了,他下一步就要竖起大旗招兵买马,把这广原岭所有的山寨全都归拢收编。
众山匪才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小算盘,现在的局面,他们老巢都被端了,只有六百人占据着这黄龙寨,还不知道黄龙寨出去截胡的大部队归来该怎么办,只要他肯接手这危局,什么大统领,山大王都可以!
于是某狐狸在众人簇拥下当上了裴元心心念念的两寨大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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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陪亲自带魏西陵到萧暥的房门前,推开门,魏西陵信步而入。
萧暥在这里的房间不算小,但是也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环顾四周,被褥还翻卷在床榻上,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张整个广原岭的地图,旁边的桌案上还堆着些杂乱的竹片。
这狐狸依旧不会好好整理一下。
魏西陵皱了皱眉,习惯性地替他把胡乱堆在案上的竹片收起来,这一碰之下,却发现这些竹片上还写了字,被做成一个个竹牌。
魏西陵拿起了一看,只见竹片上都写着各个山寨的名称,赤峰寨,青河寨…
这些牌子制作都不赖,没想到这狐狸手工还不错。
所有的牌子都打磨光滑,只有黑云寨和黄龙寨两个牌子摸上去有点扎手,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两块牌子上被划了个勾。
魏西陵眉心微微一动,难道!
他看向裴元,只见那人面色蜡黄,看起来腹泻不止一天了…
他眉头一蹙,原来如此。
这时旁边一个偏将道,“将军,天色不早,我们撤军吗?”
魏西陵以往剿匪都是抓获俘虏后即立刻撤军。他喜好整洁,做事一丝不苟,即使常年行军在外,也是衣冠整肃,一尘不染,所以,这脏乱差的山匪窝他是呆不住的。
不料,魏西陵道,“传令,在此驻扎。”
那偏将一愣,“是。”
至于住所,把萧暥这个狐狸窝收拾一下就能住了。
魏西陵没有找手下,而是自己亲自整理了他那屋子。一边整理一边还会发现那只狐狸到处藏的小粮仓小玩意,藏得毫无章法,估计藏玩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魏西陵一件件收起来整理好,夕光照在冰冷的眼眸里,隐隐映出一线暖意。
这时,他看到桌案角落里还有一个捣药的陶罐,正要给他收拾了,却见罐子旁边还有一堆山核桃的碎壳。
那碎壳似乎被人故意摆成了弯弯的两道,上面两道,下面一道,看起来有点奇怪。
旁边的军士见他凝眉,探过头来一看,道,“将军,这怎么看着像一张脸?”
魏西陵眸光一闪,这只狐狸花样还真多。
恐怕他料到了自己收到信后,端了黄龙寨的劫道,就会马不停蹄来抄他的后路,所以在这里等着。
他把黑云寨的精锐带走,又设法让裴元留在寨子里,那狐狸下泻药是有案底的,等到裴元被抓,那狐狸就如愿以偿当上了山大王。
算盘打得满满当当啊!黄龙寨,黑云寨,安阳城,被截胡的许家,裴元,甚至他,一个都不落下!
魏西陵看着那张得意的笑脸,眸光渐冷。
那一头正前呼后拥的新任大统领萧暥忽然莫名地一寒。
怎么办?好像不敢回去了啊?难不成真要落草为寇?
萧暥坐在虎皮椅上,心里莫名虚得慌,机关算尽得来的虎皮椅子还没焐热呢,怎么觉得自己的狐狸皮就要被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