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四周的墙角、廊柱、台阶上都开始生出细细的血红的藤蔓,如同某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藻类般,随着她指间的旋律,飞速地在大厅里生长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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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钰心下一寒,知道完了,这血蜈蚣钻进了他的手背。
他可不想被血蜈蚣溶解肌肉脏腑成为一个人皮俑。
“给我个痛快!”他闭起眼睛。
但他的话音未落,只觉地手背到手腕处冰凉地一下,忽然蜈蚣钻入血肉的胀痛感消失了。
他睁开眼睛就见到萧暥手中的小刀利落地一剔,那只刚刚伸展开躯体的小虫已经被剜了出来。
随即他就发现自己的一条手臂血流不止,从手背到手腕处肌肉翻起,筋脉具损,顿时眼前又一黑,昏了过去。其余两个玄门弟子赶紧上来扶住他。
萧暥无奈:这人是晕血?
可这边还来不及处理伤口,另一头,一个石人俑的手中刀斧已经带着摧筋断骨之力横劈了过来。
萧暥眼疾手快将他们顺势往魏瑄那里一推,反手柔剑一扫,勾住住人俑的脚踝一拖,那人俑就摔倒在地,趁着这个间隙,他就地一个翻滚,正好跟魏瑄他们会和。
在一番混战下来,他们只剩下了十几个人,围在中心,相互背靠着背,四周的石人俑挥舞着刀斧逼近过来。
至此,萧暥已经明白了,这是个死局。
这些石人俑刀枪不入,打不死,口中还能喷出血蜈蚣,简直特么的跟丧尸一样!
就算他们真能砍掉一个石人俑的脑袋,石人俑里面的脓血恶臭一旦流出来,会不会吸引来更多的血蜈蚣?
他正想着,头顶忽然又传来隐约的琴声。伴随着那怪异的曲调,刚才被他们用计缠绕在一起的两棵母树的藤蔓又开始快速地蔓延生长起来。
此刻,离开子夜时分,已经不到一刻钟了!别说除掉花王,他们连自身都难保了!
众人都已经疲惫不堪,面露绝望,看来今晚是交代这里了!
四周是不断缩小包围圈的石人俑,头顶是即将蔓延上来的吸血藤蔓,且不论还有把血肉融化变成人皮俑的血蜈蚣,以及即将到来的蚀火焚烧。
区别只在于在怎么死?
萧暥暗暗咬牙,真特么地贴心,各种死法花样齐全随君选择?谁那么变态!
作为一个常年带兵的人,此时他清点了自己手下的兵,没有多少可用之人,都是强弩之末。
苏钰昏了,几个不会武功的玄门弟子扶着他,北宫浔完全没有章法,胡乱挥舞着刀,手下的卫士也就剩下十来个人,人人面色惊惶。
他又看向魏瑄,只见那孩子的一张小脸绷紧了,紧握着手中的剑站在自己身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小武帝果然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萧暥心道,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兵分两路。
他低头俯身悄悄对魏瑄交代了几句,魏瑄脸色骤然一变,“让我们撤,那你呢?!”
“我不会有事,”萧暥道,只是怎么个死法罢了。
他瞥了一眼那口楠木棺,心道就算他最终难逃一死,也绝不会让那朵狗尾巴花如愿以偿的!
蚀火焚城,烧他的尚元城?想得倒美!
但此时,离开子夜不到一刻。
萧暥静静道,“北宫世子,你带十人,待会儿保护苏先生和这少年撤向棺椁。”
他的声音不响,但是透着无形的威压。
北宫浔听得心中一颤,可这小子什么人,命令他了?他将来可是要位列三公九卿。
“我是北宫家的……”他抖着嗓子想给自己正名,
“我不管你是谁,”萧暥疾声道:“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
北宫浔双肩一颤,“是,是。”
“余下的人,”萧暥沉声道,“随我来。”
那些人本来已经被这绝境逼地心胆俱裂了,见他竟是指挥若定,忽然就有了主心骨。
萧暥抽出柔剑,利落地在自己的手背上一掠,瞬间划出了一道血口子,鲜血淋漓。
其他人一愣,也跟着在手背上画了一道。
顿时血腥气弥漫,吸引得那些石人俑和鬼藤蔓都骚动了起来。蜂拥向他们劈砍而来。
趁着这个机会,萧暥一剑荡开一个石人俑的攻势,然后手腕一转,柔剑席卷而去,勾住一个石人俑一拖,那人俑就轰然倒地,和后面一个劈砍而来的人俑撞在一起。
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破口,萧暥带着他选出的五名死士,飞身就像那两颗张牙舞爪的母树掠去。余下的石人俑追随着他们身上的血腥气都跟着他们劈杀而去。
同时,那随着琴声疯长的藤蔓也感受到了血腥气的刺激,伸出枝条向他们席卷而来。
前有吸血鬼藤,后有石人俑,前后夹击,有死无生!
而另一边,趁着鬼藤和石人俑都被萧暥他们引开的机会,魏瑄和北宫浔他们的身边终于一空,有了喘息之机。
机不可失,魏瑄一咬牙,飞身疾起一掠,急扑向白玉台上的棺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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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里,城外滴水成冰。
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鏖战后,云越手下的兵力只剩下六十多人了,损失近半。
他一剑劈开一个疯狂的暴徒,战袍染满鲜血,一张清俊的脸上也早已经满是血污,就像修罗界里的恶鬼。
他的目光森然又寒烈,回头看,一河之隔外,是撷芳阁辉煌的灯火。
这个除夕之夜实在是太漫长难熬了。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是否安好。不知道魏瑄能不能帮到他,能不能在子夜前毁掉阵眼里的魔花。
久战力竭,依旧不见援军的影子,难道说陈英此去的路上出了什么状况吗?
云越心忧如焚,暴徒如蚂蚁般一**蜂拥而来,他们的每一次冲锋都会让他身边的锐士倒下几个。
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
眼看这撷芳阁就在眼前,他一咬牙,一夹马腹,反正被围困在此无险可守也是死,不如最后再发起一次冲锋,就是死也要再离撷芳阁近一点。如果运气好,还能斩了张缉那个贼人!
就在他决心最后发起冲锋的时候,幽深的夜里,从撷芳阁里忽然传出了鬼魅般幽咽的曲调声。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曲调,周围的明华宗信徒如同着了魔一样沸腾了。
他们眼睛发红,如同一群恶鬼般撕咬着嚎叫着,发狂般向他们这一小撮人扑来!就要将他们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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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的催动下,那藤蔓如同一群蠕动的蛇群,疯长着席卷而来。
萧暥此刻已是十足的赌徒心态了,他率领的这只敢死小分队只剩下三个人。身后却紧追不舍着十个刀枪不入的石人俑!
石人俑喉咙中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呼噜呼噜声,**的恶臭味近在咫尺,森寒的刀风急扑向萧暥的后背,而另一边,鬼手般的藤蔓被他手背上炙热的鲜血气息吸引,粗壮的藤蔓如同一条盘绕的蟒蛇席卷而来,眼看就要将他吞噬缠绕。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身形微微一偏,矫捷轻盈如空中翻飞的雨燕,石人俑的一刀好巧不巧就砍在了纠缠而来的藤蔓上。那藤蔓攻势一阻,趁此机会,他柔韧的腰身轻轻一旋,竟整个人从藤蔓的四处包围中掠了出去。跟在他身后的石人俑却躲闪不及,被重新甩过来的藤蔓裹了个结结实实。
接着他左右穿梭,身姿又犹如一条水中轻巧的游鱼,灵活地游离在张牙舞爪的藤蔓包围间。其他的几个卫士身手也不错,跟随着萧暥左右呼应。
他们好像是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游戏在石人俑和鬼手藤蔓之间。
片刻功夫后,藤蔓和所有的石人俑相互纠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了。
但就在他们以为收拾了石人俑,可稍微喘息片刻时,一根藤蔓却悄悄沿着墙壁溜出,忽然像一条毒蛇般弹起,缠住了一个卫士的脚踝就往回拖。
萧暥搭弓上箭,一箭射穿了那鬼手藤。
他们手上残留着鲜血的气息,使得那藤蔓不停地躁动着,随时要向他们反扑过来。
萧暥正在想要不要再次冒险时,忽然那些疯长的藤蔓慢慢地垂挂下来。
出了什么事?这些藤蔓好像顷刻间失去了活动性。
而在这时,魏瑄也已经推开了棺盖。
但是看清棺椁内的人的时候,他顿时浑身如遭雷击!已经举起的剑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了。
那人闭着眼睛安然地躺在金丝楠木棺椁中,他睡得恬静,眉目秀美绝伦,恍如春深日暮时的一缕孤香,林深风月间的一场漫醉,只看一眼就让人魂牵梦绕,萦萦于怀。
是萧暥的脸。
***
大厅里,贺紫湄柳眉一扬,目光陡然一冷,“先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映之的手中多了一支洞箫。
清悠的箫声传来,扰乱了奇诡的琴声。
四周疯长的藤蔓顿时变得缓慢起来。楼外疯狂的明华宗信徒也忽然懵了一下。
贺紫湄停下抚琴的手,“谢先生,你这又是何必?邪神即将降临人世,你是阻止不了的。但我还是非常欣赏先生,如果你愿意……”
谢映之淡淡道:“不愿意。”
贺紫湄眉心一蹙:“谢先生,还有不到一刻就是子夜了。无论如何,你们都来不及摧毁花王了。蚀火焚城在即,谢先生这样的谪仙中人,何苦为那些凡夫俗子陪葬,一身修为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