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映光记得自己推开了蔡徐坤。

他对自己做的事不感到一丝一毫的后悔。

*

当晚二十四时。

【欢迎来到镜像世界……】

在半昏半醒中，莘映光听到了古井无波的熟悉机械音。

他在病床上睁开眼，在走廊上走动的护士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停在了原地。

他像闯进了一幅静止的黑白画。

由于之前几天莘映光没有任何意识，因此醒来之后，他还没有已经过去五天的真实感。镜像世界还是一样的进，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不，特殊的是……

莘映光因为想要起身牵扯到受伤的脊椎和左肩，连呼吸都一抽一抽地疼。

在镜像世界里，他的身体会被恢复到过去24小时中最好的状态。

即使如此，莘映光还是觉得半边身体都麻了，依靠自己的力气只能勉强坐起身，更别说下床走动。

非常糟糕的身体状况。

而且很疼。

虽然……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莘映光皱着眉，试图询问镜像世界：“镜像世界，可不可以让我的身体不那么疼？”

出乎莘映光意料，镜像世界回应了。

【是否耗费五个月的能量开启镜像空间内“痛觉屏蔽”功能？】

莘映光暗叹一声“高级”，随后注意到镜像世界所用的表述。

“五个月的能量是指？”

【“二十四小时回溯”功能将减少五个月的可用时长。】

莘映光知道，二十四小时回溯就是自己常用的镜像世界的基础功能。

“原来你的存在是有时限的，你以前可没告诉过我。”

莘映光似笑非笑，不小心扯动肌肉，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换，赶紧把痛感屏蔽开了。”休息好了再找镜像世界算账。

【镜像空间内“痛觉屏蔽”功能新增成功。】

……

莘映光顿时浑身一轻，之前每时每刻存在的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知觉的无力感。

莘映光的思绪逐渐清晰。

他问：“怎么回事。”

“出事之前，信息搜索的功能才用了两三天，现实中的身体就受到了不可控的影响。……无需任何代价，嗯？”

【……】

“说话。”莘映光厉声道。

【此非新增功能的影响。镜像世界不会有意为你带来任何负面影响。】

莘映光反问：“之前那次发烧，难道和你完全无关？”

镜像世界不置可否，只道——

【我是你的心愿。镜像世界不会有意为你带来任何负面影响。】

“心愿？”

莘映光：“你确实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处。但心愿怎么衡量？世界上那么多人都有心愿，为什么你只出现在我这里？”

这个问题超出了镜像世界的智能回答范畴，它又沉默了。

莘映光继续道：“要知道，我的心愿也不止一个。我想拿第一，我想回以前的家，我想和兄弟一起出道，我想有更多粉丝，我想认识的人都平安快乐，我还想世界和平再无战争呢。这些你又怎么做到？你又不能干涉别人。”

干涉……

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劈进莘映光的脑海。

他尽力维持声音的平静，问：“镜像世界，你是不是可以干涉现实。”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在莘映光心跳几乎失控的等待中，他听见镜像世界回答。

【……是。】

他闭了闭眼。

“舞台上的意外，是不是你做的。”那个本该砸到蔡徐坤的意外。

【是。】

镜像世界干脆而冷酷地回答。

莘映光咬着牙，声音很低：“为什么？”

【我是你的心愿。】

莘映光勃然大怒：“去他妈的心愿！”

怒火让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上下起伏：“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心愿？”

【……】

显然，镜像世界并不会回答他。

莘映光说：“为了我的心愿，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这是什么妖魔存在？”

太卑劣了。

如果不是被自己挡了，蔡徐坤会遭遇什么？……可能比自己现在更糟。

他想得第一，但并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如果这起意外真的因我而起，那这样的愿望，不要也罢。”

莘映光冷冷地说。

*

【镜像世界不会有意为宿主带来任何负面影响，同样不会以剥夺他人生命的形式来完成宿主的心愿。】

镜像世界重复了一次，莫名显得有些委屈。

如果莘映光那时没有冲上去，这起意外并不会威胁到蔡徐坤的生命，顶多有一点轻伤，没办法完成那次舞台。他们两人都会平安无事，而不是像现在，莘映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你还有理了。”莘映光语气仍是不好，“这个本来就不该发生。”

这是他为镜像世界付出的代价——他认了。

“你说你的能量有限，痛觉屏蔽的功能使用了五个月能量，那为什么升级信息搜索的时候不需要能量？”莘映光换了个话题。

【镜像世界升级属于正常范畴内的补偿用途。】

“补偿什么，为什么要补偿我？”

莘映光隐隐感觉他触及了镜像世界存在的原因。

【补偿你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莘映光想起来了。

“你在这个世界的存在”这句话和曾经镜像世界说过的“你本该属于这里”联系在了一起，莘映光忽地明白了一切。

他尚且搞不懂是否存在所谓“命运”在安排着所有人的来处与去处，但他知道自己大概是被安排错了又被补偿的一个。

“镜像世界，我问你，你回答是或不是。第一，我在原先的世界是一个错误，在这里才是正常的，是不是？”

【是。】

“这个错误被修正了，为了对我进行补偿，你携带着一定的能量和不高的智能找上我，并且能够探测我的强烈心愿。”

【是。】

“我刚来的时候，心愿是做偶像，你让我被星探发现。开始比赛的时候，我特别需要时间，你具现化成镜像世界的形态。后来，我想得知外界的信息，你就进化出了信息搜索的功能。”后面发生的事莘映光不想再问。

【是。】

“我再猜一猜，镜像二十四小时，原本的能量足够维持的时间，是十九年，对吗？”

【是。目前剩余时间：十八年四个月十二天。】

镜像世界像是破罐子破摔，全告诉莘映光了。

莘映光所有的推测都是正确的。

看似“穿越”，实则是回归。

他以十九岁的身躯在这个世界重新生长，“命运”便以镜像时间的形式补偿给他前面错过的十九年。

莘映光眼神一黯：“那我的爸妈呢……在那个世界的爸妈。”

他走了，他们怎么办。

镜像世界说：【他们原本一生无子。】

莘映光的出现已经是命运对他们意外的馈赠了。

“……”

你回不去的，不要再想了。

莘映光压下伤感和复杂情绪，睁眼望着医院病房的天花板。

“回不去，也不能在《偶像练习生》里出道，甚至不能当唱跳偶像了。”莘映光自嘲地笑笑，“你们这个补偿真有意思。”

【……】

这回轮到镜像世界卡壳了。

【你的身体可在295天后无后遗症完全恢复。】镜像世界道。

它的能量能对莘映光起一定的加速恢复作用，并抹除所有后遗症。

“没有后遗症，这倒是一件好事。”莘映光松了一口气，被张哥说“不能跳舞”扎得千疮百孔的内心稍感安慰。

……幸好没有后遗症。

“不过295天也太久了……”

莘映光合理发问：“可不可以用镜像时间回溯的能量加速身体恢复？比如，半年之内。”

【若在半年内完全康复，需要耗费三年的能量，能量剩余将为十五年四个月。】

可以！！

“那三个月内完全恢复呢？”

【需要耗费十年四个月的能量，能量剩余将为五年。】

时间仅缩短一半，耗费的能量却大大增加了。

莘映光道：“七天。如果我想在七天内下床，只要到可以允许下床活动的地步，要花多少能量？”

【……需要耗费全部能量。】

莘映光眼里的光芒骤然亮起。

七天之后，是《偶像练习生》最终出道舞台。

他想去看他们。

……看他们出道。

“换吧，镜像世界。”

以他所有额外的时间，换这个机会。

他想做一个偶像，而不是在伙伴们出道以后，还花将近一年躺在床上煎熬和等待。

【若耗费所有能量加速治疗，预计宿主的身体将于53日后完全康复。请确认转换能量使用形式，确认后，镜像世界将在一分钟内结束。】

此后不再出现。

“确认。”

莘映光平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