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徐恪听了秋明礼这一句取笑,立时脸色一窘,他忙收回眼光,低下头,端起酒杯只顾自己饮酒。
“怎么啦?老夫说中了你的心事,你就连跟老夫碰一杯酒都不愿意了?”秋明礼举起酒杯,接着打趣道。
徐恪窘着脸,忙举杯与秋明礼略略碰了一下,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他随后便问道:
“秋先生,据大理寺戴舟所言,那些散落于长安城各处的流民,竟有一千六百余人。对这些人,朝廷本就该拨银安置,可无病却听闻,如今我大乾的国库,已然存银无几,难道这是真的么?”
秋明礼见徐恪冷不丁话题一转,就绕到了国库存银上,他不免也稍稍一愣,但这一话题恰正是他今日所欲陈述的“正题”,于是他便放下筷子,叹道:
“无病,老夫实不相瞒,如今我大乾国库的存银,已经连官员的俸禄都成了问题!老夫这几日忙前顾后,算来算去,算的就是如何去筹够下个月官员的俸银!”
徐恪夹了一口青菜放入口中,只觉香嫩可口,比之于得月楼的烹饪,虽觉清淡,但绕口都是余香,他吃得兴起,便连着夹取了好几道菜肴,张口大嚼了起来。
秋明礼手捋长须,兀自叹道:“说起来你或许不信,就连老夫也未曾想到,我堂堂一个大乾天下,全国三十二道、一百二十八府,拢共不下两千余万民户,国库竟亏空到如此地步!如今我户部的银子,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
“老师……”徐恪喝了一口酒,问道:“国家每年的赋税有这么多,再加上番邦的进贡,那些银子都到哪里去了?”
秋明礼道:“你不知道,去年一场大旱,全国有四道十六府受灾最巨,其它地方收成也不太好!除了江南与岭南诸道,赋税尚能收到八成之外,其余诸道,大多连半成的赋税都收不上来。至于那受灾的四道十六府,非但颗粒无收,朝廷还下拨了几百万两银子赈灾。皇上他又一向爱民如子,见百姓贫困,也不忍催收,对于那些受灾颇巨的州县,还一气免除了两年的赋税。赋税打了折扣,赈灾又大费钱粮,可官员们的俸禄、将士们的饷银还得如期发放。如此一算,你再想想,国库哪里还有多余的存银?!”
徐恪见秋明礼一旦说起国库的现状,不免满脸忧容,眼前的筷子竟而一动未动,他忙举杯劝道:
“先生,国库虽无银两,咱们还得吃饭不是?小玉做的菜这么好吃,先生快拿起筷子,多吃一点!若秋先生不把肚子填饱,何来的气力去筹措官员们的俸银?”
秋明礼闻言不由一笑,此时已是夜晚戌时,他忙碌了一日,腹中早已饥饿万分,当下便举杯与徐恪对饮了一口,终于拿起筷子,将赵昱精心烹煮的那些炒青菜、苋菜笋干、蒸番瓜、地衣鳖肉汤等等菜肴,接连送往自己的口中。他一边细细咀嚼、缓缓吞咽,一边也暗自赞叹,小昱这丫头,今日有无病来,她做的菜竟尤为好吃!
两人喝酒吃菜,过了片刻,徐恪又道:“秋先生,我听闻三月初三上巳节,皇上给贵妃娘娘做寿,当晚在兴庆宫内大宴群臣。君臣整夜歌舞为欢,席上山珍海味,遍列珍馐,皇上又赏赐贵妃无数,这一场花费,纹银不下十万两之巨!皇上不是有很多银子么?如何先生今日竟会大叹苦经?”
秋明礼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苦笑道:“那是皇上用内帑的银子来做寿,这可与国库无干啊!”
徐恪好奇道:“内帑?老师是说皇上在国库之外,又在皇宫大内设了一个‘内库’?那么学生倒是奇怪了,这内帑的银子,又从何而来?”
秋明礼苦笑了两声,道:“内帑么,小部分是番邦的进贡,大多数……自然也是从赋税中而来。”
徐恪脱口而出道:“既是从赋税中而来,那么理当记入国库呀!如今,连官员俸禄都是如此吃紧,皇上何不从内帑中拨付银两,用以解燃眉之急?”
秋明礼摇头笑道:“皇上怎舍得用他自家的银子,来给官员们发俸?”
徐恪不解道:“这就奇了,官员是皇上的官员,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就连整个大乾天下,也都是皇上的!皇上的家不就是我大乾的国么?老师怎么说,这内帑的存银是皇上自家的呢?”
依照此刻徐恪心中所想,皇帝既然还有内帑存银,非但应下拨官员俸禄,还可以拿出几万两银子,用来收容安置那些长安城的流民才是。
秋明礼连连摇头,他不再接话,而是重新拾起筷子,只顾低头吃喝,待得过了片刻,他才举杯与徐恪对饮了一大口,话锋一转,说道:
“无病啊,皇上的内帑也好,大乾的国库也罢,这些事就用不着你来劳心了!你且先说说看,如今长安城内有妖物作祟,老百姓们都已吓得夜间不敢出门,如今又接连死了八个青壮男子,接下去,你们打算用什么法子去捉住那只妖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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