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二月初八、申时、滢洲八岐岛】
八岐大蛇高昂起他八个巨大的舌头,如吞云吐雾一般,向四周喷出了一大团浓浓的“酒雾”。那些“酒雾”中饱含着剧烈的蛇毒,朱无能先前已不慎吸入了两口,此际更是被毒雾灌得头晕目眩,脚步已经踉踉跄跄,手中三齿钉耙也有些拿捏不稳。大蛇见状岂肯放过这一良机,两个蛇头便疾速下冲,分从一左一右朝朱无能袭来……
“二弟,小心!”徐恪长剑斜挥,凭一招凌厉刚猛的“破金势”将蛇头逼得向后倒退了尺许。趁着大蛇攻势略略一阻的间隙,他急忙一拉朱无能右臂,喊了一声:“咱们走!”运劲后跃,连续几个后纵,终于跳出了战圈之外。
那大蛇似乎忌惮徐恪剑气厉害,倒也并未贴身追赶。徐恪一口气向东奔行到了几十丈外,方才止步扶住了朱无能胖大的身子。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暗道惭愧!想不到这八岐大蛇竟如此难缠!虽然他和二弟侥幸逃出了战圈之外,但这一番狼狈之状,实是他生平之所未遇也。
“二弟,你怎么样?快坐下,我来助你运功排毒!”徐恪焦急地朝朱无能问道。
朱无能却摆了摆手,回道:“大哥放心,我没中毒!”
徐恪见他二弟刚才还是一副头晕目眩、脚步不稳之状,此时却已是镇定如常,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心中也不禁惊叹,这位昔日的天庭神将,体质果然是不同凡响!此前见二弟已然吸入了不少毒雾,却在片刻之后,便能恢复如常。
“大哥,你身上还有吃的么?”朱无能却摸着自己不再滚圆的肚皮,苦着脸朝徐恪问道。
“咳!二弟,我们今日就是为杀怪而来,我来得匆忙,身上哪有吃的啊?”徐恪才刚刚对朱无能放下心来,未料他这位义弟却又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想想也是,对于朱无能而言,这世上再没有比眼前的填饱肚子更为重要的事了。更何况,朱无能今天早上被徐恪急匆匆叫醒,早饭也未曾吃饱,来到岛上又力战大蛇,目下已是申牌时分,他肚腹之中,焉能不饥肠辘辘?
这边,徐恪与朱无能退出到战圈之东。那边,大蛇却撇开了二人,顾自高昂蛇头,四下里张望,好似在寻找那假扮篝摩姬之人。蛇类的嗅觉也最是灵敏,他感觉到贺茂正立身于法阵的南面之后,便迅疾如风一般,直朝贺茂扑来。
贺茂当此困境,正一筹莫展之时,突见大蛇朝自己袭来,匆忙间只得施了一个遁身之法逃了开去。那大蛇扑了一个空,眼见得西边的伊禾泷与柳生离此不远,他八双蛇目中顿时凶光大盛,突然转身又朝伊禾泷冲去……
伊禾泷暗道不妙,他有心独自遁逃,然毕竟顾忌柳生义雄左近卫大将的身份,只得一咬牙,背负了柳生就往西边没命地奔逃。他本身的功力就不是大蛇之敌,此时身上又背负着一人,纵然他拼了命地狂奔,又怎能快得过大蛇?眼见得八岐大蛇已经离伊禾泷越来越近,那大蛇巨口大张,转眼就要将两人生生啖入蛇腹之中。贺茂躲在一处荒丘之上,虽然看得真切,心中焦急,但也毫无办法……
徐恪立身于东边,见伊禾泷与柳生已到了生死关头,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行事之光明与否。他立时摘下了头顶的绿帽,藏于怀中,此时的八岐岛上,便再也无人能够见到徐恪的身影。
徐恪暗运一口真气,脚下奔行如飞,转眼间便已到了大蛇的身后。那大蛇八双血红的蛇目此刻都紧紧盯住了前面的伊禾泷与柳生两人,哪里能够想到,一个“虚空中的徐恪”已经如风而至!
徐恪一直奔至大蛇颈部之处,忽然从怀中取出了那一顶如荷叶一般的绿帽戴在了头上。此刻,贺茂与朱无能便见大蛇蛇颈之旁,竟突然现出了徐恪的身影。
八岐大蛇的八双蛇目死死地盯住了伊禾泷。他两个蛇头已堪堪伸到了伊禾泷的背上,正准备将伊禾泷与柳生分别啖入口中,吃他一个干净痛快。猛然间,大蛇的耳边却徒闻一声大喝,“破金势!”一股凌厉无俦的剑气已然杀到。
那大蛇平常与人对敌,最是小心护防的就是自己蛇颈与蛇头相连之处。只因大蛇虽然身躯巨大,但毕竟运转不便,若距离对手一丈之外,蛇颈之下自然安全,他便可全力施展蛇头,或撞击喷吐或吞吃啮咬,与敌手极尽周旋,自己还能立于不败之地。若敌人突然杀到他蛇颈之下,蛇头急切间便无法回护,而蛇颈与蛇头相连之处恰正是大蛇最薄弱的环节。民间所谓“打蛇打七寸”便是此理。
此时的大蛇,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的蛇颈下方,最是软肋之处,竟突然出现了徐恪的身影。他急切间便弃了伊禾泷,八个蛇头一起回防,却哪里还来得及?!
徐恪戴上了绿帽,在身体刚刚恢复实质之际,立时手持双股剑斜挥向前,意到气到,真气自剑尖沛然而发。他口中一连大喝了五声:“破金势!”“开木势”“裂土势!”“断水势!”“荡火势!”。这一次,他依照水月老人所授,所使的便是五行相克之法。只见剑气挥洒如雨,四周罡风阵阵,漫天都是徐恪的剑影,这一招剑法端的是霸道之极!剑气之所向,挡者无不披靡!只在眨眼之间,八岐大蛇的八个硕大的蛇头便被徐恪给尽数斫断。
大蛇的八个蛇头纷纷落地,他庞大的蛇躯也如山而倒,蛇颈处,血流如一阵漫天大雨,狂喷而出,其中竟还夹带着龙膏酒的阵阵清香……
“二弟,快用炼妖壶!”徐恪向身后的朱无能大声呼道。朱无能迅急奔了过来,取出了怀里的景行壶朝天一扔,口中念道:“太上玄元,急急如令!妖魔鬼怪,皆为我收,收!”
那景行壶此时怎舍得这许多宝贵的妖灵之血外流?只见它壶身瞬间已变大了数倍,壶口对着八岐大蛇的断颈之处一阵猛吸。大蛇巨大的蛇身连同地下的七个蛇头尽皆化作了一摊血水,被景行壶吸入了壶中。但不知何故,地上却还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蛇头,未被吸入。此刻,那蛇头的一双血红的蛇目兀自圆睁,仿佛是死不瞑目一般。
景行壶吸完之后,便又恢复原先大小,回到了朱无能的手中。朱无能掂了掂景行壶,发觉内里似已满满地储了一大壶灵血。他忍不住壶中奇香扑鼻,便对着壶口,“咕咚咕咚”地仰脖喝了好几大口,喝完之后又掂了掂宝壶,感
觉壶中还有许多剩余。他砸了咂嘴,似乎舍不得一口气喝光,便将景行壶又藏回了怀中。他抚摸着自己肥胖的肚皮,不由得心中格外地满足。只听他憨笑着赞道:“好香,好饱啊!大哥,想不到,这龙膏酒果然名不虚传,好酒配上好蛇,滋味实在是妙不可言啊!”
四十坛天下少有的龙膏美酒,先是被尽数吸入了大蛇的腹中。那八岐大蛇已不知修炼了多少年岁,此时也尽皆被吸入了炼妖壶中。天下美酒再配上那天下名蛇,试问这人世间,还能到哪里去找到如此的美味极品?!遑论那大蛇对于朱无能修炼神功的滋补之效,单是这一份妙绝天下的美味,便足以让他回味无穷了……看来,这一趟杀蛇之旅,有了这最后如此丰厚的奖赏,朱无能再也不会撇着嘴抱怨自己徒劳无功了。
徐恪见朱无能此际摇头晃脑一脸憨笑,自从自己穿越虚空之门与他一道上岛杀怪以来,从未见他如此心满意足。徐恪也不由得微笑着拍了拍朱无能的肩膀,笑道:“二弟,龙膏酒浸大蛇肉,这样的美味如今也被你尝到了。这一趟夺宝之旅,你总该满意了吧?”
“满意满意,非常满意!大哥,比起你睡了两个女的,还是这蛇灵的美味,来得让我老朱欢喜!”朱无能也笑着回道,一边说,他又一边抚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仿佛还在回味适才的美妙滋味。
“二弟,你能不能从此别说这件事了!”徐恪刚刚还在微笑的脸庞,此际顿时显露窘迫之色。他心道二弟呀,你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今后,你若再敢公然提及此事,看我不扭断你的一双大耳?!
这时,惊魂未定的伊禾泷也回转身走了过来。他与柳生本来已自忖已必死无疑,此时忽见徐恪如鬼魅一般杀到,施展出他们平生所未见的绝妙剑法,只是一招便砍下了大蛇的八个蛇头。这一番奇峰突起的变化,实在是他们不能想象之事。当下,伊禾泷与柳生便一同向徐恪跪倒在地,口中谢道:“徐朋友,谢谢你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终生都不忘徐朋友大恩!”徐恪急忙上前扶起二人,温言回道:“徐某纤芥之功,何劳二位行如此大礼……”
贺茂也已从远处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徐恪的后背,手指着前方说道:“徐兄,你看,那里还有一位你的朋友呢?”
徐恪顺着贺茂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那大蛇身躯倒地之处,竟出现了一个全身的青年男子。那男子此时面色苍白、浑身虚弱无力,显然已是濒死之状。不过,他看上去眉目清秀、颜面俊美,却是一位人间少有的美男子。
“山兄!”徐恪惊呼了一声,急忙上前,一把抱住了那位美男子。他不是别人,恰正是与徐恪在桑国京都城偶遇的“山之北”。
“徐兄……”山之北睁开眼,无力地看着徐恪,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这一招剑法……好厉害……是大师姐教你的吧?”
“大师姐?哪个大师姐呀?”徐恪心中暗自奇道。他心想这一招剑法明明是玉山上的“雨庐翁”所授,什么时候变成了你山之北的“大师姐”?难道说,这世上,还有人会使这“一气混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