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顺帝顿了一下,接着瞬间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殿内伺候着的众人也都闷声笑起来,连一向平稳的袁福来都忍俊不禁了。
“这真是,这真是,算了朕不跟这个傻货计较。”
嘉顺帝笑完了,无语地扶额道:“朕记得玉面将军初到南疆之时,给朕上的第一道奏折有言,此地蛮荒,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政令不通,械斗成风,动辄数百条人命。如今看来,果然令人头疼啊。”
兰珮莹听皇帝说起自己的阿爹,立刻认同道:“确实同我爹说的一样,南疆有几十个部族,大小寨子更是数不清,大家各有各的头领,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规矩,有事也打一场,没事也打一场。”
嘉顺帝稍微设想了一下那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情景,头疼起来:“这么多不安分的,可太闹心了,这些年辛苦兰家了。”
兰珮莹摇头,调皮地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其实不太辛苦,祖母说,管这些头领就跟养儿子一样,野小子们精神头太足了,不让他们打要憋坏的,所以要让他们打,等他们你打我,我打你,一轮打完之后,总督府出兵,去把打赢的那个部族狠揍一顿。其他的头领一看,头最硬的都被打成这熊样,全都怕了,再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混战了,也就偶尔悄悄互殴一下,只要他们不打死人,总督府也不大管他们的。以前两个寨子打架都是真刀真枪的干,抢了东西临走还放火杀光人,现在就只敢拿着木棒,互扔石头,叉腰对骂。他们也知道总督府的底线是什么,不敢闹大了,怕把官府惹火了真揍他们。”
嘉顺帝想象着两大群汉子瞪着眼骂娘的情形,再次笑不可支:“这一招妙极,妙不可言。”
袁福来趁着给嘉顺帝添茶的功夫,凑趣插了一句话:“听小郡主这么说,奴婢忽然想起一个笑话儿,坊间的说书先生们都说,南边的那些寨子头领们,过去个个能征善战,自从兰侯爷带着兰家军去了之后,他们就变得能歌善舞了。”
嘉顺帝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对兰珮莹道:“你们兰家满门,你祖父祖母,还有你父亲,都是极有本事的能臣,得此贤才,朕何其幸哉。”
兰珮莹忙说不敢当:“这都是皇上圣明,臣女的长辈们只是按照皇上的指导办事。”
嘉顺帝奇道:“朕何曾指导他们这样了?”
兰珮莹端端正正坐在嘉顺帝对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十分真诚:“皇上即使没有明说,但是大家早已深刻领悟了皇上的用意。比如镇北侯,一个镇字,就是告诉沈侯爷,北疆蛮族需用雷霆手段镇压。再比如定西侯,一个定字,就是告诉陆大将军,西边妄图裂我大周国土的宵小之辈们,必须用铁血手段平定。臣女的祖父是安南侯,皇上的意思,不就是告诉祖父,安南者,要用怀柔手段让南疆的百姓们安居乐业么。”
嘉顺帝再次被兰珮莹几句话说得笑起来:“竟然还能这样解释,不过也确实说得过去。”
他心情大好,仿佛有十年了,自从那个人故去起,他不曾像今日这么高兴过了,这短短一个时辰内,他开怀大笑的次数,比整整一年都多。
嘉顺帝笑着吩咐太监道:“传旨意去礼部,问问当初这几个爵位名号都是哪位郎中拟定的,官晋一级。”
李福全领旨意去了。
袁福来站在嘉顺帝背后,不由地多看了兰珮莹一眼,这小姑娘是个有福的。
外头响起太监通传的声音:“太子殿下求见。”
听见这句话,兰珮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张半遮的脸,露出的眼眸幽深莫测。
太子好看是好看,只是让人发寒,开口更是咄咄逼人、句句不善。
这位殿下,实在太难相处了,还是不要遇上的好。
于是她顺势起身告退:“皇上既有正事要办,臣女便不打扰了,臣女去向皇后娘娘谢恩。”
按理她是女眷,进宫本应求见皇后娘娘,但如今兰家上下,除了她没有旁人能来面圣了,所以兰珮莹才代替故去的长辈们,来叩谢嘉顺帝。
听见兰珮莹要走,袁福来马上弯腰,贴着皇帝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嘉顺帝的脸色变了。
很快他又如常道:“皇后那里你便不用去了,朕听闻,皇后这一两日正在礼佛,不见外人。”
兰珮莹一怔,皇后明明下午才回来,怎么就礼佛一两日了。况且,皇后是从冬猎场回来的,一身血光之气开始礼佛,也太不合常理了。
她还没想明白,就听嘉顺帝兴致勃勃道:“真巧,朕的太子来了,你们前两日应该见过一面了吧,正好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