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时期会有很多论调冒出来,比如两个地区的百姓要世代友好,很多士兵并无仇恨,是被驱使着上战场厮杀,还有经典的说法,这一代冈特人并未进行过战争,罪恶是上一代冈特人的事情,所以应当原谅他们。或者什么冈特人已经悔过了,我们是好邻居,战争不会重新开始。”
“历史课老师讲到这种论调的时候,激动地掉了眼泪。”
“老师说,冈特人说不打就不打了,我们被屠戮的人民呢?冈特人想过来烧杀就过来烧杀,想不打了就让我们宽恕他们,我们难道是这样奴颜婢膝的吗?和平时期杀人要判死刑罚巨款,敌军过来杀人又走了,但多少敌军舒舒服服活到终老?谁能审判他们?他们又付出了什么代价?难道时间就能洗刷罪恶?清水就能洗掉血迹?”
“老师最后以非常强硬的态度说,不是我们灭亡冈特,就是冈特灭亡我们留勒留,不会有另一种选择。让敌人去宽恕我们吧,让我们的后代去忏悔吧,我们的后代在敌人的坟前献花,总比敌人后代在我们的坟前献花要好。。”
“那堂课之后,我读了大量的战史和回忆录,我的思想逐渐成型。”
“我认为,从地理上讲,冈特人一定梦想着冲出热带,向更宜居广阔的温带扩张,这也就意味着冈特人一有机会就会入侵我们。从历史文化上讲,冈特人对留勒留地区的垂涎,已经刻进他们的群体思想中。我们的世仇战争从地理和思想上就决定了,不可能更改。”
“冈特人对我们的看法从来没有改变过,我们没有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我们一会儿说是友好邻居,一会儿又说冈特的恐怖军事主义复辟,这其实是我们的幼稚和天真。所谓和平只是假惺惺的休战,为下一次侵略提供喘息时间。大部分人只会看眼下的几年,不能跳出去看广阔的历史和世界,跳出去就会发现,世界的命运其实非常清晰。”
“这种思想我保持了几十年,一开始只是认为留勒留和冈特地区的关系是这样,后来我潜意识里觉得,所有敌对关系都是这样。我认为敌对关系之所以产生,背后都有深刻的地理文化因素支撑,因此是不可调和的,我们看似可以选择和平,但谁选择谁就受骗。就像两台刹车坏掉、没有方向盘、全速冲向对方的跑车,只有撞坏一辆,或者两辆都撞坏,才会彻底停下来。”
“来江烨星学习之后,我开始意识到,我这种看法可能并不适用于所有地区,也不适用于所有时间。”
“原因很简单,惠勒星世界被江烨军这支外来力量改变了。”
“过去惠勒星的改变,都是虚假的改变,彼此的欺骗。但江烨军来到之后,真真切切地改变了惠勒星世界。这种改变包括经济、军事、文化,甚至可以说扩大了惠勒星人的疆土,因为惠勒星人也拿到了前往宇宙的入场券,将来惠勒星人的子孙有希望驻扎到自己的新星球,就像一个家庭买了另一套房子。”
“在这种情况下,世仇是可以消解的,战争是可以降级并避免的,真正的和平有可能长时间到来,维持几个世纪也并非天方夜谭。”
“因此,为了长远和平考虑,也为了终结疲惫的战争,在有绝对暴力做支撑的前提下,不使用暴力而进行怀柔,迫使敌人最终彻底屈服,是一条可行的路线。而我在前线进行的,为了彻底消灭后患实施的屠杀,是多此一举的行为,甚至对局势有害,相当于把即将刹停的车辆又踩了一脚油门。”
“我们常常说,要站在高处看问题。我过去的习惯是,站在惠勒星大气层之外看惠勒星,观察大陆大洋的分界线,感觉这样已经够高了。但其实还可以站在一光年外看惠勒星,惠勒星成为漆黑宇宙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既然是小点,那么改变就轻而易举。”